楚玉此時不僅不慌, 甚至還有時間用奇怪地眼神盯著麗妃:你暴露了知不知道?
麗妃多年來都被認為是天子寵妃,皇帝出巡也最喜歡帶著麗妃伴架,這一次圍獵就隻帶了麗妃一個高位妃嬪, 其餘的都是年紀輕的低階美人。
按理說, 她是這個圍場上與皇帝最接近夫妻的女人, 又入宮多年,應該很得皇帝信任, 但老皇帝今天白日遭遇那麼大的事, 麗妃卻跟聾子瞎子一樣,完全不了解內情。
顯然, 老皇帝壓根不和她說心裡話, 但凡提了零星半點, 麗妃也不會冒冒失失地說出這麼一番蠢話。
麗妃知道的全是大路消息,她知道楚玉救駕, 知道楚玉打虎,但看著楚玉那瘦弱的身板,麗妃以為楚玉隻是從旁輔佐,壓根不清楚打虎現場是何等凶險, 更不知道楚玉是在可以選擇離開的情況下,毅然絕然返回, 用命來給老皇帝斷後。
更重要的是, 如今距離打虎也不過幾個時辰,皇帝還沉浸在赤手空拳的衝擊裡,就算要懷疑楚玉的真心,也得再過幾個月。
這麼急著上眼藥,結果自然隻會適得其反。
果然,皇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起來。
麗妃還以為這是在針對楚玉, 臉上一喜,就打算繼續上眼藥:“臣妾聽聞,當年婉兒出嫁,威武侯幾乎將整個侯府都當做陪嫁,如此拳拳父愛,真是……”
麗妃想著就算不能讓老皇帝懷疑楚玉的真心,也要讓老皇帝知道自己隻是個替補父親,完全比不上老威武侯在楚玉心裡的地位。
但她話還沒說完,楚玉的眼眶先紅了。
老皇帝斥責麗妃:“桌子上那麼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大好的日子,非要戳人肺管子?”
楚玉故作堅強地搖了搖頭,朝著老皇帝道:“父皇,不怪麗妃娘娘,她隻是隨口一提,都是女兒太過敏感了,若是爹爹在天有靈,知道我如今又有人疼了,不知會有多高興。”
老皇帝也放緩了神色,他不僅不覺得自己是個替補父親,甚至還覺得自己是楚玉唯一的依靠,說道:“你放心,隻要朕在一日,就護著你一日。”
父女倆溫情脈脈,麗妃在一旁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楚玉反過來給麗妃下蛆:“父皇,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之心都是一樣的,您疼愛女兒,麗妃娘娘也一樣疼愛五皇子和皇孫們,為了五皇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娘娘也一定願意。”
老皇帝臉色一沉,他如何不明白,麗妃上躥下跳半天,不就是為了寶貝兒子爭取利益,爭取他屁股下這把龍椅。
年邁的帝王,最在意的就是手中的權柄,麵對任何想要搶奪的人,他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塊血肉下來。
麗妃察覺到老皇帝的變化,腦中心念急轉,含情脈脈地看向老皇帝:“身為女子,最在意的不就是丈夫兒女嗎?”
楚玉:“哦,那我可能是個異類,我夫君和旁人生了四個子女,我如今在這世上在意之人,唯有父皇與明珠,若是誰敢傷害他們,我就敢與誰拚命。”
老皇帝聽得這話,看著楚玉的眼神又柔和三分,旁人說這話他還會覺得是空話,但楚玉打虎時那股子狠勁,他依舊曆曆在目。
至於麗妃的表白,老皇帝卻隻信半截,他甚至還順著楚玉的思路往下想,楚玉的丈夫隻是有了個姨娘她就死心了,那他呢?他後宮的女人那麼多,這些女人又各有兒女,放在他身上的感情又能有多少。
麗妃感受到老皇帝審視的目光,但楚玉的話對她是降維打擊,她完全沒發接,楚玉的丈夫跟彆人生了四個孩子,皇帝的女人更多,生的孩子也更多
人最怕的是對比,往常在後宮,大家都是各自為了兒女拚命,倒顯不出區彆來,如今她麵對的人楚玉。
楚玉又不想要老皇帝的權柄,她想要的是老皇帝對蔣明珠真心地疼愛。
有了這天底下最有權勢之人的庇護,蔣明珠才有可能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楚玉看老皇帝不怎麼動筷子了,顯然是吃得差不多了,便開口說道:“父皇可是覺得悶了?屋子裡人多,您若是願意,我陪您出去透透氣。”
老皇帝被她這麼一說,還真覺得這屋子裡人太多了,每個人都各懷心思,讓他心煩意亂,便起身離開。
皇帝一走,宴會廳上其他人全都放鬆下來,可以放心的交際應酬。
秦芙也忍不住湊到麗妃身旁,輕聲喊道:“姑母,您得幫幫我。”
秦芙覺得如今楚玉敢這麼猖狂,依仗的不就是老皇帝在背後撐腰,她想著釜底抽薪,直接切斷楚玉的依靠。
麗妃隻是看一眼就知道她想乾什麼,說道:“你怎麼就招惹上這麼個人?我剛剛都差點著了道。”
麗妃一時也想不明白,楚玉精得跟個狐狸精一樣,怎麼秦芙這個蠢貨也能壓製她這麼多年?
難道自己比秦芙還蠢?麗妃猛地搖頭,堅決不承認這種可能性。
秦芙湊過來,貼著麗妃,像幼時那般對著她撒嬌:“姑母,楚婉這人性子霸道,她現在又到處汙蔑我的名聲,都已經開始影響我夫君的仕途了,您可得好好跟陛下說道說道。”
麗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道:“你彆貼著我。”
她感覺宴會廳裡其他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自己了,一旦知道秦芙喜歡女人後,麗妃這個親姑母立馬戴上了有色眼鏡,覺得秦芙離得近了都是在覬覦她的美色。
秦芙此時也木了,她接受到麗妃嫌棄的眼神,道:“您想什麼呢?都是楚婉亂傳謠言,我對女人真的沒興趣,連您也不信我嗎?”
麗妃敷衍道:“啊對對對,我相信你真的不喜歡女人,你離遠些。”
秦芙一臉受傷地站遠了些,但她還記得自己的目的:“楚婉的事……”
麗妃想起楚玉也覺得頭痛,遇到這麼個硬茬,她總感覺自己硬碰硬下去並不好。
但她不知道,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對付楚玉,楚玉已經在琢磨著抄她的底。
如今圍場裡的達官貴人們大多都在參加宴飲,外麵閒逛的人就少了。
月色明亮,四周來來往往的全是護衛和宮人。
老皇帝揮手讓其他人跟在後麵,楚玉陪著他慢慢消食。
“人年紀大了,卻還是不想服老。”老皇帝滿臉寂寥之色。
權力既是無上榮光,也是無儘枷鎖,楚玉明白,對於政治生物來說,隻有死亡的那一刻,才能徹底解脫。
“既然您不服老,那就不服好了,與那些說您老的東西鬥到底。”楚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