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夜幕中,一盞盞燈籠閃爍,行駛著一隊人馬。
轔轔車軸聲中,忽然馬車一頓,把打盹的符杉搖晃醒了。
外頭傳來熙熙攘攘的噪雜聲,春芸打聽說外麵駙馬吐了。
一群人圍著厲南棠,他止住嘔吐,揮手叫眾人散開,自己閉著眼睛暫且緩一緩。
符杉走到近處,隻見黃土夯成的地麵上,隻有些吐出的水,可見他胃裡空空,隻喝酒沒吃什麼東西。
厲南棠蹲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燈光照著他的臉,額角和頸子一片水光,全是激出來的冷汗。
青筋浮動,往日姣好的嘴唇都叫酒水燒的發乾起皮。
厲南棠睜開眼眸,就看見一塊水藍色的帕子遞到跟前。
“你擦擦吧,全是冷汗,酒後不能吹夜風。”
他愣了一下,香軟的帕子已經硬塞進他手裡。
厲南棠低聲道謝,慢慢擦拭額角,脖頸。她接著又遞過來一杯溫熱的茶——自然是馬車裡麵她自用的。
“這杯子乾乾淨淨的,我沒動過的,以後送給你使了。”
厲南棠道謝,修長的手指接過來,默默含住漱口。他現在的確不好受,胃裡翻湧,太陽穴也突突跳著疼。
漱口後,又喝了點兒溫茶。
今天喝的是最烈的燒酒,和最醇厚的西域葡萄酒。兩種酒摻在一塊,後勁兒湧上來,沒法子騎馬。
符杉又怕他酒後吹夜風,對身體不好,厲南棠就第一次上了符杉的馬車。
四四方方的小空間,鋪著柔軟乾淨的錦褥。柔軟,溫暖,香噴噴的,很舒適。
四邊簾子一放,一絲涼風也透不進來。
厲南棠伸直了兩條長腿,倚著車壁,涼透了的身體蓋上一條月白刺繡小毯子。
符杉關愛病號,怕他歪倒碰著頭,坐在他旁邊替他擋著。
周遭全是她身上的桂子甜香,沁人心脾。翻湧難受的胃部也漸漸平息起來。
他忍耐著胃部空蕩蕩的絞痛,感受著馬車微微的搖晃。有時候稍微顛簸一下,她溫軟的身子會靠過來。
手臂輕輕碰到一塊,肌膚的溫熱仿佛能透過幾層布料,使接觸的那一小塊冰涼的肌膚,瞬間暖熱起來。
連冰涼的心臟,也像浸泡在溫水裡,絲絲縷縷化開寒意。
厲南棠閉著眼睛假寐,胃還是難受的。但從洛陽探望母後回來後就陰鬱繃緊的心神,卻莫名放鬆許多。
“你還難受嗎?頭暈不暈?想吐嗎?”
他聽見她的聲音。關切,低柔,沒那麼甜,像是玉石相撞的清脆。把他身上看不見的厚重的殼子,敲出來一條小縫隙。
琉璃繡球燈的光照在他疲倦的俊臉上。厲南棠輕微搖搖頭。
*
他喝醉了不哭不鬨,不撒酒瘋,隻是不知什麼時候,兩人衣袖纏繞在一起,厲南棠醉懵了,緊緊攥著符杉的衣袖不撒手,連裡衣的袖子都被他攥住了。
符杉這綴珍珠妃紅大袖外衫是新做成的,很漂亮,試了幾下沒抽出來,緞子布薄,她生怕把新衣裳扯壞了,就隻好由著他攥著。
春芸擰了半濕的巾帕想伺候駙馬擦臉,他擰過頭去,很不配合。
可惜侍墨不是太監,不能進公主寢堂。
符杉叫纏得出了一身薄汗,身上都熱了,乾脆接過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