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苒麵上不顯,心裡卻是對此行的忐忑又多了幾分。
但想到顏睢要關她,顧明謹要抓她,除了這國舅府能暫時護她,偌大長安,她好像真的無處可去了。
她才傷了顧明謹,和他徹底撕破了臉,如今隻要不用麵對他,什麼樣不堪的處境,她都願意接受了。
“我知道了。”顏苒垂眸掩下眼底的悲涼,抬腳邁過了國舅府的門檻。
齊國舅並未立即召見她,而是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讓她先歇下。
這個院子十分幽靜,靜到容不下多餘的氣息,房子的構造很簡單,簡單到做不了其它手腳,齊宴等人退下後,顏苒細細探查了一番,確認院子裡確實隻有她一人。
不一會兒,侍女送來水和換洗的衣服,隨後又恭敬地退下了,顏苒隨便擦了擦身體,又趕緊做回了男子的偽裝。
折騰完躺在榻上,顏苒才長舒一口氣,疲憊地闔上眼,剛開始還記著不能深睡,可許是太勞累,睡著睡著便沉了,連浴桶何時被搬走的都不知,隻本能地覺得有一道複雜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不久後化為一道悠長的歎息。
她想追著那道歎息而去,卻似乎總有什麼東西擋著,教她難以上前,隻能遠遠地看著那模糊的影子遠去。
次日再睜眼時已是天光大亮,一個清秀的小姑娘縮在門口,探出半張臉來,怯懦地喚著“簡先生”,見她醒了,蹙緊的細眉才稍稍舒展了,輕輕鬆了一口氣。
“簡先生,您終於醒了,快些洗漱一二,國舅爺要見您。”
“好。”顏苒眯著眼去看門外的天色,陽光正烈,已是午時的光景,不禁有些懊惱,她怎的心大至此,在陌生的地方睡到日上三竿?
顏苒喚她進來,隻用青鹽漱了漱口,沒有接過毛巾去洗臉,小丫頭也沒說什麼,乖巧地引著她去見齊國舅。
齊家早在前朝時便是大族,後來太-祖建國時倒了戈,才在今朝也謀了富貴,整個齊宅不僅占地極廣,布置地也是精巧絕倫,處處都透露著一種世家大族的深厚底蘊。
隻是誰能想到,如今風頭正盛的齊家,會在三年後便衰弱成那般模樣呢?
也怪他們野心作祟,敢與聖上爭權。
行至一處繁花似錦的回廊,突然響起空靈幽遠的蕭聲,顏苒眼裡閃過一絲驚豔,便聽侍女在她耳畔輕聲道:
“先生步子輕些,是國舅爺在奏蕭。”
顏苒點點頭,隻是心裡實在難以將此等出塵的蕭聲與油膩的齊金戈結合在一處,隻得懷著疑慮繼續朝前走,隻是靠得越近,便越是懷疑這人究竟是不是齊金戈。
繞過一束嬌豔的桃花,便見一人背對著她們,有些沉迷地吹著蕭,微風拂過他淡青色的長袍,飄逸中帶著些仙氣,顏苒卻蹙起了眉,一時顧不得彆的,轉向侍女問道:
“這位是國舅爺?”
蕭聲突兀停了,侍女麵色發白,還未來得及回應,便見那人轉過身來,麵上沒有半點被打斷的不耐,反而朝著顏苒笑盈盈道:
“簡先生,在下齊南枝,現今齊家家主,沾我長姐的光,我也是大家常說的齊國舅。”
齊南枝生得如明月清風般好看,雖然不及顧明謹那般精致,但也算長安排的上名號的美男子,他彎眉笑開的樣子,好似朝陽初綻,教人暖到了心裡頭。
但看著他的笑意,顏苒心裡卻如同掉入冰窟一般冷。
此人上一世,隻是齊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除卻一副好皮囊,在長安根本算不得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