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醫令顧方腦子裡一直琢磨著事情,沒來得及注意。
顧方自顧自地繼續道:“那怎麼行?
小侯爺專門向陛下討得旨,是老夫失誤以為三人足夠處理兩方。
按小侯爺所述,侯府的郎中也算醫術高超,曹小姐因一個風寒纏綿病榻四五天,仍不能出屋確不尋常。
還是趕緊調兩個醫官去看看,小侯爺也好放心啊。”
少年那一雙劍眉,本就刀裁般線條銳利的眉峰現下立起瞧著是真像一把劍了,那種挨誰就能直接給誰戳個對穿的利劍。
連祁:“顧太醫令,從前怎麼不曉得你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顧方:“啊?連小侯爺此話何意啊?”
連祁沒答顧方的話,隻是忍不住“嗬”地嗤笑了聲,想他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過聽連芸說了一嘴,宮裡又有人過問,他才順道再跟姑父提了一遭。
瞧瞧曹肆月。
如今她頭上簪的是花,又不像幾日前般纏著紗布,雙頰染上桃色胭脂,哪還見孱弱的病態。
連祁可絕非多慮之人——
偏偏這時,悉悉索索一陣微風吹起幾片霜雪,落於少女發頂。
正巧落在她青絲間綰的幾朵梅上,未被夕陽的昏黃沾染半分黯淡,白裡透紅反倒襯得更為鮮豔。
鮮豔得,過分紮眼些。
印入少年烏墨色的瞳中,多停一刹;他那疼痛的怪病竟跟著往胸脯間,多刺了一下。
……
……
曹肆月心裡很亂。
無論是方才的夢還是眼前的事。
尋常她醒來雖總會回想,卻從沒出現眼前耳中現實與夢境割裂成兩半的境況,莫非她真患上什麼瘋病臆症不成?
而現在她在靖安伯府裡見到連祁不說,更聽到他專門為她向聖上請了恩旨,讓太醫來替她瞧病,誰說這不比瘋病更瘋呢?
曹肆月:“……”
靖安伯孫敬的院子裡擠了許多人。
然或許眼前的情景委實奇怪,在曹肆月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幾瞬中,在場眾人仿佛也皆都不知所措般維持著絕對的沉默。
還是那位顧太醫令循著連祁的目光先起了些不同的反應。
太醫令顧方:“這……這不是……”
顧太醫令扭頭看向曹肆月的眼神非常驚訝。
他兩鬢斑白看著已年過花甲,應是位見識經驗十分豐富的老者,但當曹肆月對上這位老者的眼神時,卻明顯發現了其中的閃爍。
顧太醫令連話也變得磕巴。
他活活吞吐了三四次,最後才完整吐出句:“這莫非就是曹姑娘?”
曹肆月亦有些訝異。
她不記得自己何曾見過這位顧太醫令,但也隻能點頭答了個“是”。
李夫人似終於搞明白狀況,上前打圓場:“我家伯爺素喜歡肆月姑娘這孩子,他這突然又犯了病不好,便差人去侯府請了肆月姑娘過來。
想來是下人間互相傳話頭傳差了,肆月姑娘前些日子又的的確確染過風寒,才有這麼樁誤會。”
事情收尾在太醫令與另兩個太醫留守伯府,同時將孫伯爺的病況寫在紙上交予連祁回宮複旨。
至於,曹肆月——
連祁在回宮前,順道騎馬把她捎回侯府。
期間李夫人提了嘴:“若連小侯爺急著回宮,不如還是待宮宴結束再派人來接肆月姑娘吧,你母親也是這個意思。”
連祁一口回絕:“我長平侯府的姑娘,自然我自己帶回去。”
曹肆月自個兒心頭依舊亂七八糟的,低垂著頭沒插話,隨連祁一同出了靖安伯府。
走到馬前,她怵了一下,她上次上馬還是小時候。
但聽連祁:“你先上。”
曹肆月沒出聲硬著頭皮踩著小梯子,一手抓住馬鞍還是要跨上馬去。
她雖然不相信自己,但見連祁牽著馬的韁繩,她總不能不相信他的騎術。
她隻要抓好馬鞍不會出事。
可當她坐上馬的瞬間,心臟驟然紮疼,接著兩個聲音近乎同時擠入曹肆月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