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哭成這樣, 慧文身為丫頭哪能不勸的?
慧文輕聲道:“姑娘彆傷心。前一陣子發生那許多的事情。寧庶福晉又有身孕,主子爺離開了這麼久,這會兒去陪幾日也是有的。再等過些時日,主子爺定能想起姑娘來的。”
如今府裡, 正院那裡主子爺是不去的, 東院那裡若不是幾個孩子掛著, 怕主子爺也是不會去的。如今便是去了, 也從不留宿。
蒙古各部出身的庶福晉們本來就不得寵,主子爺也不會喜歡她們的。
養雲齋那邊的察哈爾庶福晉連回府都不曾。在慧文看來,這府裡如今雖是寧庶福晉一枝獨秀,可寧庶福晉現在又不能侍奉, 她們姑娘的機會這不就來了麼?
主子爺不記得姑娘其實也好, 總比厭惡姑娘的要好, 要是真有惡感, 那隻怕就真的沒有指望了。
李氏哭得眼睛疼, 自己慢慢止住了哭聲。
她不似慧文這樣樂觀:“你是安慰我的話, 跟著我這麼久,難道這府裡什麼情形, 你還不知道?盼著主子爺自個兒想起我來,指定是不可能的。”
“瞧了這麼久,她那邊一句話都沒有, 先前那樣為著察哈爾庶福晉,也沒見寧氏在主子爺跟前提一句, 她是沒什麼指望了。要想主子爺想起來, 隻有靠咱們自己了。”
“如今那邊養著三阿哥,我這裡什麼都沒有,拿什麼跟著她呢?怕是人家也瞧不上咱們了。將來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回府, 還有的瞧呢。”
哪怕是這樣冷清的日子,也沒有磨平李氏心裡的不甘心。
既然寧氏不能給她想要的東西,她為什麼還一定要跟著寧氏呢?
現如今那邊養著三阿哥,將來寧氏還會有自己的孩子,邀月堂和養雲齋都綁在一塊兒了,看那個樣子,主子爺私底下應當是做好了安排的。
養雲齋那一位也要跟著寧氏,那她算什麼?要比她們兩個人都要矮一頭嗎?
慧文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和那邊斷了?”
李氏拭去最後一點眼淚,輕輕笑道:“斷什麼?不必斷。隻管就這麼處著。麵上本來來往就不多,叫寧氏以為咱們還是一條心就是了。”
“福晉和側福晉是不是私底下都讓人來傳過話了?”
慧文點點頭。
福晉如今沒能養著三阿哥在膝下,但到底是府裡的嫡福晉,占著正室大義,主子爺能不放在眼裡,可到了庶福晉侍妾們跟前,肯定是不能無視的。
這個時候外頭沒人進府,福晉自然還是要把眼光放在府裡。還是要扶起一個人來牽製牽製寧庶福晉,所以這目光就又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側福晉那邊也是失了恩寵,地位雖不及福晉尊崇,但還有幾個孩子擺在那裡,想找一個幫手抗衡牽製福晉和寧庶福晉,這府裡自然是李氏最為合適的。
李氏隻是不得寵,尚未侍奉。李家可還沒有失勢呢。
收攏了李氏,又有李家在背後,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李氏想,幸而她還有個好娘家,若是稍微勢弱一點,在這府裡就沉寂下去,永遠無人問津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李氏道:“給福晉和側福晉的人分彆回話,小心些,問問福晉和側福晉都想要做些什麼。記著謹慎些,彆叫她們互相發現了。也彆讓邀月堂發現了咱們的動向。”
李氏這是一個都不想放過了。
慧文一邊答應,一邊聽李氏又道:“給阿瑪也帶個話。叫阿瑪維持好和寧家的關係。可千萬彆斷了。將來寧氏上去了,咱們家靠著她還能得些好處。等和側福晉的娘家靠上了,就不必讓阿瑪再哄著寧家了。”
慧文應著,過後悄悄讓人把話都傳出去了。
秋雅閣沉寂太久了,總不能等著人拉拔,姑娘是得自己想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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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翹的胎,有府裡的府醫儘心照顧著。
先前多爾袞就在信裡寫過,說等回來後,等寧翹月份大一點就讓宮裡的太醫來給寧翹瞧一瞧,看看兩個孩子是格格還是阿哥。
當初這個太醫在宮裡給娘娘們診脈,那是一診一個準兒。
說宸妃懷的是個阿哥,那就是個阿哥。說莊妃懷的是個阿哥,也還真是個阿哥。
這個太醫名聲在外,外頭的王爺貝勒們,若在宮中有些麵子的,也都喜歡把人請到府裡去,給福晉夫人們診脈。
這太醫要麼不說,要麼若診出來的,那必定就是準的。
寧翹先前有孕的時候,阿濟格府上的李氏也有了身孕。前不久把那太醫請到府上去瞧了一回,就說李氏懷的是個阿哥。
阿濟格高興的不得了。李氏也真是有福氣的,進府後,阿濟格身邊的女人不怎麼樣多,和嫡福晉的感情不好不壞,夫妻倆都是直爽的性子,倒是沒什麼齟齬,但也沒什麼感情。
阿濟格喜歡李氏這個模樣的。出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嫡福晉也不同年紀小的侍妾們計較,和寧翹熟知的那幾位還很是不一樣的,李氏倒是十分的得寵,如今有了身孕,這日子也漸漸的好起來了。
小姐妹在郡王府上日子過的滋潤,寧翹也替她高興。
就隻一點就能瞧出來。
阿濟格府上人也不多,偏生阿哥格格就是兄弟幾個裡頭最多的,生育的就是那麼幾位,可孩子一個個就是長得極好,且都平安長起來了。
就能看出這位出身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這位郡王膝下的格格,是真的和彆的博爾濟吉特氏有那麼一些不同的。
寧翹自己這裡最好奇的,還是能看孩子性彆的這個太醫。
她懷著雙胎的事,外頭還不知道。寧翹也不想大張旗鼓的叫外頭知道了。想必這太醫來的時候,多爾袞也是會囑咐的。
說起多爾袞,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哭了一場的緣故,寧翹發現,他待她更親近更體貼了許多,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相處的更自然更融洽,也更好了。
寧翹還蠻喜歡這樣的轉變的。她也能更自在一些。
多爾袞自回京後一直陪著她,也不去彆人那裡。
也不動她,寧翹自個兒也不主動提及。他樂意憋著不動那就憋著不動,反正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把他推去彆人那裡的。
“王爺,寧庶福晉請放心。孩子很好,庶福晉的身子也十分的康健。”
太醫道,“隻是雙胎生產時多有辛苦,庶福晉到了臨產前半月,要多走動走動,活動一下,會生產的更為順利一些。”
寧翹道:“勞煩太醫了。太醫可瞧出來了,我這懷的是阿哥還是格格呢?”
那太醫笑道:“奴才為主子娘娘們診脈,多是主子娘娘們隻是一胎,胎兒為何十分要緊。庶福晉懷有雙胎,福氣已然十分厚重了。庶福晉定會得償所願的。奴才學藝不精,唯一能斷定的是,庶福晉腹中有一位必然是小阿哥。”
寧翹瞧著那笑嗬嗬的模樣,許不是什麼學藝不精,是不想明說吧。
是怕說錯了砸了招牌吧。
寧翹笑了笑,也不逼迫。
是阿哥是格格都好。她反正也隻是好奇。對此倒是沒有什麼執念的。
都到了這個月份了,孩子尚未出生,卻對已經有了六個多月的孩子積攢了很深厚的感情。看多爾袞的模樣,想必對這個回答也是十分滿意的。
上回兩個人私底下說話,多爾袞說想要一兒一女,一個小阿哥一個小格格,阿哥英武,格格軟糯,要一個像他一個像她才樂意。
多爾袞也不想將寧翹有雙胎的消息漏出去。
特意囑咐了太醫,太醫樂嗬嗬的笑道:“王爺的話,奴才記住了。回宮複命,奴才也隻會說,庶福晉的小阿哥很好。庶福晉也很好,彆的,奴才就一概不知道了。”
多少人盯著的,總不能什麼都不說,放點煙霧彈出去,就能遮住眾人的眼睛,叫他們以為,那就是真的。
這太醫也是個聰明人。便是事後再找他,他也能說,我也沒說庶福晉不是雙胎啊。隻說了庶福晉的阿哥安好,也沒人要問是不是雙胎呢。
太醫都走了,寧翹還在這裡琢磨,果然在宮裡待久了的,那就沒有不聰明的人。
寧翹倚在榻上,好一會兒回神,發現多爾袞正望著她,不由笑道:“爺怎麼這樣看著妾?”
“是不是困了?”多爾袞問道,“若是困了,爺抱著你往裡間去睡?”
寧翹搖了搖頭:“妾不困。”這會兒倒是也不想去裡間。和多爾袞在外頭榻上倚著坐著說話,還是挺舒服的。
多爾袞難得在府裡,特意回來陪著她看太醫的,難得的相處時光,她不想就這麼自己去睡了。
多爾袞便依著她,兩個人一塊兒坐著,由著寧翹找更舒服的姿勢待著。
多爾袞道:“皇上此番出征大勝而歸,這回端午宴,宮裡是要大辦的。”
寧翹道:“妾如今這個樣子,怕是沒法子去宮中赴宴的。”
多爾袞輕輕撫了撫寧翹的肚子。回來這些時日,他在邀月堂的時候,自然是盯著小丫頭的睡眠和膳食的。
便是出府辦差,也是叫底下的人時時刻刻盯著的。
吃好了些也睡好了些,偏偏這丫頭身上一點不見長肉,還是那樣纖細。
但幸而沒有再繼續瘦下去了。這丫頭的身段也沒變化太多,這該玲瓏的地方玲瓏,該豐潤的地方豐潤,倒是很好。
要不是府醫太醫都說寧翹身子康健,多爾袞這心就放不下了。
隻是肚子越來越大的,叫人瞧著都覺得驚心。
這丫頭倒是好,並不怎樣放在心上,尤其是他在的時候,更是自在隨心得很。
就這樣子,多爾袞可舍不得也不敢把人帶到宮裡去,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可不想到時候後悔莫及。
何況小丫頭這個肚子,被人瞧見了,指定風言風語的多起來,兩個人都不想叫人議論,還是不進宮的好。
多爾袞道:“這回離著端午近。又是皇上親征,各府上不舉慶功宴,因此端午的宴席就要辦得隆重些,也是呼應宮裡的意思。”
多爾袞這回決定府上的宴席,由福晉和佟佳氏一同來辦,兩個人彆的都不成,倒是管家理事的能力是這些年曆練出來了。
總不會叫睿王府的風頭墜下去的。
其實多爾袞心裡是更看好寧翹的。隻是寧翹如今有著身孕,不宜操勞,也不宜在這時候出頭壓著福晉和佟佳氏。
這位分不曾上去,就不好再繼續把小丫頭往上推了。
等小丫頭腹中的孩子生出來,日後有的是給她做臉的機會。
“你若是不想出席,便不去。爺隻去在宴上露個麵,便過來陪你。”
這回端午的宴席,寧翹也是聽見了府裡開始籌辦的消息的。
福晉和佟佳氏一起辦,兩個人倒是不約而同的提出來要李氏打下手。
其實想想也知道,府中如今能用的,許就這麼一個李氏了。餘下的侍妾們幾乎都不起眼,蒙古各部出身的庶福晉們,便是福晉和佟佳氏想用,多爾袞也不會同意的。
而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所有人都不明白她,隻有寧翹知道,寧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