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翹輕柔一笑:“奴才是周衛公公領來的。思敏思青兩位姑娘奉茶,奴才不渴,也沒有用。就那麼放著了。奴才後來睡著了,也不知道兩位姑娘有沒有來換過。醒來時瞧見似乎還是那個樣子。”
多爾袞又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他這些年南征北戰的,最苦的時候,那乾糧有味道還不是全給吃了。
還能看不出那茶水和點心都放了一日,還是隔夜的?
他再問周得勝,和寧翹的話是一個樣的。周得勝都查清楚了,就是思敏思青沒有來換過,就隻送了早間那麼一回。
可見早上送來的,就是不好的。
這丫頭沒用,她不是不知道,是心知肚明,卻也沒在用午膳的時候跟自己告狀。
哪怕是現在,自己這麼盯著她看,她笑了一會兒就不笑了,一雙乾乾淨淨的眼眸望著他,讓多爾袞莫名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當初是誰說的,再有這樣的委屈就不生受了?一定會和他說的。
怎麼奴才們輕慢她,她就不說了?
“一人杖二十。不許用藥,不許休息。繼續伺候。”
“冬卉罰俸一年。思敏思青,罰俸兩年。”
行杖比打板子稍微狠一點,傷筋動骨的會很痛,還不許用藥休息,那就是很重的責罰了。
要繼續伺候,往後為這個傷病了死了,那就是挪出去的命。
三個人都是旗下的奴才,要這麼戴罪挪出去了,一家子的體麵都沒了,從此之後,就沒了在旗下的立足之地了,被旗主厭棄的奴才,會生不如死的淒慘。
周得勝親自監督行杖。前院沒差事的奴才們集體觀看。
緣由都沒有遮掩,就是不敬主子,不守規矩。
“為什麼不和本王說?”外頭三個人堵了嘴,遠遠的拉出去打,現場看特彆震撼,他們這兒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屋裡安安靜靜的。
寧翹依偎在多爾袞懷裡:“因為主子爺過來的話,會看見的呀。”
多爾袞勾了勾她的下巴,叫她看著自己:“所以就擺在這裡,為了叫本王看見?”
寧翹眼裡映著多爾袞的身影:“奴才什麼都沒有,隻有主子爺能為奴才做主。主子爺願意替奴才做主,是奴才的榮幸。主子爺眼裡,要是什麼都容得下,就不是奴才歡喜的主子爺了。”
多爾袞嗤笑一聲,眸中卻有笑意:“年紀不大,小心思倒是不少。”
“奴才的小心思都用在主子爺身上啦。”她就是存了心要撩人的。柔軟的臉蛋在多爾袞的掌心蹭了蹭。
嘖。瞧瞧這張嘴,怎麼這麼會哄人。
多爾袞翻了個身把人壓住,掌心一團火,一下子就燒了下去。
前院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後頭。
收著烤具的庫房在郭喜的大張旗鼓之下開了,前頭膳房烤肉的動靜還是挺大的,肉倒是用的不甚多,可是式樣多,自然是要熱火朝天的忙活一陣的。
前頭的風轉瞬就到了後頭,緊隨而至的,還有黃昏時處置了前院三個頭等丫頭的事。
誰不知道冬卉思敏思青在多爾袞跟前的體麵?
這都是打小跟起來的,在主子爺跟前掛上號的人物,輕易不能得罪。
就是侍奉上的疏忽,主子爺卻破例為寧侍妾開了庫房,還將三個丫頭狠狠杖責了一頓。還不許用藥不許休息,這可是大大的給寧侍妾做臉了。
上回側福晉在花園裡罰站的事兒沒過去多久,主子爺在聽了側福晉告狀後去了寧侍妾屋裡,結果就宿在了寧侍妾屋裡。
這是擺明了相信寧侍妾,為寧侍妾撐腰站在寧侍妾這邊的意思。
這回呢,甚至將三個大丫頭都給責罰了。
叫人不得不正式邀月堂的這位寧侍妾了。
許多人敏銳的感覺到,這府裡的平衡被打破了。
這是要變天了嗎?
從前府上最得寵的便是側福晉佟佳氏。
福晉與主子爺多年夫妻關係和諧,但主子爺並不偏寵福晉。對府裡的蒙古庶福晉和侍妾們,保障她們的生活,但並不寵愛她們。
可現在呢?橫空出世一個寧侍妾。
以侍妾的身份,竟也生生殺出一條路來。
進府這幾個月裡,就硬是讓主子爺為她諸多破例。
難道她這是要得寵了嗎?難道側福晉是要失寵了嗎?
主子爺難道就這麼對側福晉放了手,就喜歡上這一位了?
不單福晉這裡這樣想。這後宅裡頭,不知多少人是這樣想的。
幾個蒙古庶福晉們,心裡所思所想的,也沒有很露出來。府裡誰得寵都好,大約她們幾個蒙古出身的庶福晉,是難得寵了。
前幾年或許還心存幻想,可在府裡磨了這些年了,心氣兒早就磨平了。可是這一位,又能得寵多久呢?
要不然,趁著佟佳氏或者將要失寵,趁著寧氏還未站穩腳跟的時候,是不是福晉,是不是她們,還能再做些什麼?
按說皇上與王爺是兄弟,怎麼皇上就能那樣疼寵愛戀博爾濟吉特氏出身的宸妃娘娘,怎麼王爺偏就對她們姐妹用不上真愛嗬護呢?
寧翹第二日起身的時候,她的衣裳已經從邀月堂那邊送來了。
多爾袞昨兒懲治一番,沒有人敢再為難煙雨,自然也不敢再給她什麼臉色看,至少麵兒上,一切都是規規矩矩的。
她這裡起身更衣,煙雨在身邊伺候著,冬卉思敏思青三個帶著傷,撐著傷伺候她,寧翹一句都不多問,隻管叫她們該如何便如何。
這三個丫頭真繃起來,寧翹也看不出什麼深淺來,可她不管那些,但凡一點侍奉不周到,她總有法子再叫多爾袞知道的。
她們總得認清自己的身份。
就像寧翹自個兒,總記著她隻是個侍妾的。
要是不認清自個兒的身份,在這樣的王府裡,是活不下去的。
多爾袞早起就出門去了,寧翹走的時候他都不在府裡。
就是半夢半醒的時候被他捏著鼻子鬨了一回,說她睡相不好老抱著他,害得她差點起不來。
煙雨扶著寧翹出來,剛出二門口,就瞧見佟佳氏的丫頭永寧站在那兒。
周衛在同永寧說話,周衛與永寧說話的姿態,比跟寧翹說話的姿態可低多了。
兩個人都看見寧翹出來了,周衛給寧翹禮了禮,到底她也是多爾袞的女人,身份再低也不能怠慢。
永寧的禮數就敷衍多了。
行過禮也不管她,繼續和周衛說話。
寧翹也沒有停留,他們說話聲音不大,走過去的時候還不說話了,寧翹也沒聽見什麼,等走遠了些悄悄回頭看一眼,兩個人已經分開了。
寧翹想,佟佳氏這是坐不住了麼?
她進府也有幾個月了,進府後多爾袞出門,之後多爾袞回府,就隻在她這裡宿過幾回,都沒去福晉或者佟佳氏那裡過。
佟佳氏肯定坐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