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翹喝了藥還不是很餓, 先前很困顧不上這些事,乾脆就睡了。
畢竟也要留給多爾袞處理這些事情的時間嘛。
現在差不多一個下午過去了,顯然應該是有結果了的。
煙霞伺候寧翹梳洗, 這會兒身邊沒有旁人在,煙霞說話還是輕輕的。
“主子爺吩咐,姑娘醒了之後就過來同姑娘一道用晚膳。”
煙霞說,“主子爺有令,姑娘日後的膳食都從前院膳房這裡出。後頭的膳房就不走姑娘的膳食了。要什麼都隻管挪到前頭來。”
這倒是意料之外了。
寧翹問道:“隻有我一個人嗎?”
煙霞點點頭:“隻姑娘一人。”
“主子爺說, 既然後院膳房不好好伺候, 那以後就都不要伺候了。”
煙霞把後院膳房領事太監換了, 且底下為難過邀月堂的小太監全換了的事告訴了寧翹,“這會兒新換上來的人, 周公公是領了些回來的, 但熟悉和交接差事總還是需要些時間的。正院和東院都難免亂些,但姑娘所用皆在前頭, 也就不相乾了。”
寧翹沒想到效果這麼好:“都換掉了?”
“是, ”煙霞道,“各處為難過奴才們的,全都叫換掉了。福晉為了此事還來見過主子爺,但見過似乎也無用, 人都是周公公親自領著送出去的, 新人也是周公公叫人領回來的。”
那麼這麼說, 後頭各處除了打頭伺候的, 底下的小丫頭小太監幾乎算得上是大換血了。
換進來的還多半是鑲白旗正白旗的人。這樣一來, 比之前那樣下五旗的人混雜在府裡的情形,要好上許多了。
寧翹想,說不準多爾袞也是趁著這個機會清理一下府裡的情形。
畢竟他封王之前, 甚至還沒有做旗主貝勒,還是和哥哥阿濟格共掌鑲白旗的時候,這府裡的人很多都是皇太極給的,難保忠心。
現在多爾袞成了鑲白旗的旗主,又得封睿親王,對鑲白旗的掌控加強,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府裡跟個篩子似的,什麼消息都能漏出來。
都換成旗下的人,對多爾袞,甚至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那針線房和秋雅閣呢?”寧翹問。
煙霞道:“都沒什麼大事,一兩個不懂事不頂用的小丫頭,出去了也不要緊。要緊的都還在。若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怕是要引起福晉的懷疑了。”
“也是正好,趁著這個時候,趙嬤嬤和李侍妾,把礙眼的都清理出去了。”
趙嬤嬤如今,真是她這條船上的人了。
這個時候,她肯定要護著針線房的。
至於李氏。李氏這回還確實是聰明的。表現的還不錯。寧翹想,等她回了邀月堂後,會想法子和李氏見個麵,聯絡一下。這回前頭的消息,也還是李氏盯著的好,不然也不會來的時機這樣巧。
她這裡剛收拾妥當,多爾袞就回來了。
見了她先瞧她的氣色,又握她的手:“不錯。比晌午的時候看著好多了,手這樣暖和,可見方才睡得不錯。晚間再叫府醫來給你瞧一次。”
多爾袞換了一套衣裳,寧翹看見他外衫衣袖上繡了一隻小小的金色獵犬,偷偷笑了一下。
“主子爺下午的時候,有沒有休息一下?”
多爾袞道:“這倒沒有。下午爺都在書房見幕僚。還有些政務軍務,都要爺的處置。年底跟隨皇上出征,事就有點多了。”
“奴才聽煙霞說,主子爺就是晌午的時候用了膳,這都有好幾個時辰了,想必主子爺餓了,不如叫他們擺膳吧?”
這倒是巧了,多爾袞也覺得寧翹餓了。
瞧著她笑了笑,說:“那就擺膳吧。”
倒也不用特意去點。
多爾袞到了冬日,尤其是下雪的時候,就喜歡吃羊肉鍋子。
正好寧翹也愛吃這個。
雖然隻伺候了幾回,但前院膳房的領事太監郭喜還是知道些寧翹的口味的。現在後院膳房的人都給換了,寧翹的膳食又送到了郭喜這裡,這些個人裡頭,誰才是主子爺心尖尖上的那一個,郭喜還能不知道嗎?
那可不是卯著勁頭伺候麼。
兩個人都不想動腦筋想吃什麼,乾脆讓膳房自個兒想。
郭喜送了羊肉鍋子來,嫩嫩的羊肉切的極薄,還送了湯麵來,辣和不辣的都有。
寧翹吃的不辣的那一份,鮮香可口,味道也是很好的。她甚至胃口好的多吃了兩個平日裡不愛吃的餑餑。
那餑餑裡頭加了些綿軟的酥酪,比之前的要軟糯許多,不那樣噎人了,寧翹就有點願意嘗一嘗了。
看寧翹吃的香甜,多爾袞也用的香,就叫周得勝,賞郭喜。
郭喜這頭得了賞賜,也沒藏著掖著,膳房上下用了心的,他都叫沾點光了,這人人都知道了,伺候主子爺伺候寧侍妾伺候的好,那可是大大有賞的。
這回頭琢磨起吃的來,那不是更來勁了麼。
郭喜是看出來了,就這位大夏天都愛吃烤肉的寧侍妾,那也是愛吃的,要是愛吃愛搗鼓,那就好辦了。
主子們喜歡,他就有發揮的餘地啊。
用了膳,多爾袞又叫府醫來瞧了一回。
寧翹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休息了這兩日,後頭就不用再喝藥了,往後隻要好好保暖,好好將養就沒什麼事了。
寧翹這模樣,多爾袞也不放心叫她回邀月堂的。
這會兒後頭正收拾著,邀月堂是安靜,可後院卻是不安穩的。
多爾袞的意思,是讓寧翹在前院,就在這東梢間裡住幾日,等全好了再回去,等到那時候,後頭也都妥當了。
寧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多爾袞:“奴才住在主子爺這裡,會不會不妥當,會不會給主子爺添麻煩了?福晉到時候會不會不高興呀?”
多爾袞沒忍住,失笑道:“什麼時候想的這麼多了?你今兒來,不就是告狀來的?”
寧翹隻是笑,不說話了。
多爾袞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往後你再來前頭,就不會有人攔著你了。”
寧翹眸光一亮:“通稟了就能直接進?”
“不必通稟。”多爾袞目光溫柔,想起的是那會兒第一眼看見她,小丫頭紅著眼睛嗪著萬分委屈說出來的那句話。
多爾袞實在是難受,也實在是舍不得再瞧她那個樣子,唯有此番,才覺得心裡舒坦許多。
不必通稟?那就是直接進啊。
寧翹眨眨眼:“那彆人呢?”
多爾袞道:“爺這兒又不是菜市口,彆人想進就能進的?”
意思就是隻有她有這個特權咯。哪怕是福晉,還是得先通稟了,得了允準才能進來的。
寧翹笑得像個偷腥了的小狐狸:“那奴才悄悄的來,不能總叫人瞧見了。要不然的話,可要給主子爺惹麻煩了。主子爺待奴才這樣好,奴才得為主子爺想想才是呢。”
多爾袞瞧小丫頭的笑容,心軟了十分。
福晉和他這麼些年的夫妻了,到頭來還要義正言辭的同他說,在睿王府裡,有誰不受委屈的。這是他的王府,他的家,卻要他忍下自己看中的女人受苦受委屈。
這是什麼道理?
而寧氏呢。被人欺負,委屈成這個樣子,她心裡還記掛著他,怕給他添麻煩,一心純澈至此,他還有什麼理由不護著她的?
多爾袞道:“過兩日你好些了,就叫你阿瑪進府,和你見見麵,說說話。”
“你進府也有大半年光陰了,你家裡的事,也叫你阿瑪和你說一說,免得心裡惦記。這回出征,你阿瑪和你哥哥都要同爺一起去的。雖不是親兵營,但隻要你阿瑪和哥哥努力,遲早有一日是要升遷的。”
府裡的侍妾,原本也沒有什麼機會能見家人的。
有時候入府,一連七八年見不著家人的都是有的。這會兒尚未入關,但大清已經建立,各樣規矩隻會越來越多,身份低微的女人,哪有資格時時見到家裡的人呢?
多爾袞既想要護著寧翹,一應事情就都替她設想的很周全了。
她這次受了委屈,多爾袞想補償她,就讓她見一見家裡人。
“隻是這次不宜人多,你就在前院書房裡見一見你父兄,等之後有機會,再見你額娘吧。”
寧翹沒有推拒。
她心裡和這邊的家人還是有些感情的,她能感覺得到。
況且若是推拒,那豈不是引人懷疑麼?原主和家裡人的關係還是很好的。
寧翹乖巧道:“奴才聽主子爺的。奴才一家子都在主子爺的旗下,凡事都聽主子爺的安排,主子爺是最護著咱們這些旗下人的,彆的事奴才也不懂,隻管都為主子爺效力,將來都仰仗主子爺了。”
多爾袞又笑起來。小丫頭是嘴甜,這一家子倒是一個性子,伶俐是伶俐的,但也很忠心。多爾袞就喜歡用這樣的奴才。
周得勝進來說:“主子爺,押起來的那兩個丫頭,把知道的都吐儘了。刑司的嬤嬤說,再也沒有了。”
多爾袞看了寧翹一眼,對上寧翹清澈明亮的目光,多爾袞猶豫了一下,還是當著寧翹的麵問道:“還活著?”
周得勝道:“還有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