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被察哈爾福晉看出來了, 寧翹的動作也不再避諱。
她警惕的看著四周的模樣,令察哈爾庶福晉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寧翹看見察哈爾庶福晉這樣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她的笑容太過於微妙了,一時寧翹也品不出更多的東西。
察哈爾庶福晉既然知道她進府的事情,那麼就肯定聽見過先前大格格大阿哥還有二阿哥出事的事情。
那還是察哈爾庶福晉進府前發生的事。
看察哈爾庶福晉這個樣子, 心裡應該也是有什麼想法的。
寧翹是怕出事, 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分析察哈爾庶福晉的心思, 她對養雲齋這位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這府上的許多事情,都不是我與寧侍妾能夠控製的。寧侍妾大可不必這樣緊張。我是沒有什麼惡意的。”
寧翹看著她的眼睛:“那庶福晉想要控製什麼事情呢?”
察哈爾庶福晉垂眸, 麵上還保持著溫善的笑意, 這是做給外頭的人看的, 她眼中的笑意卻在慢慢的變淡。
察哈爾庶福晉道:“似寧侍妾這樣的身份, 若是沒有子嗣,或者是不曾生育過王爺的子女,哪怕是夭折的子女,都是不可能被記在檔案中的。這一生, 權當是默默無聞的一生。”
寧翹失笑道:“這個,就不勞庶福晉費心了。庶福晉有了這個孩子,那就是肯定會記在檔案中的。至於奴才,當不起庶福晉的惦記。”
這會兒還沒有玉牒呢。
玉牒最早也要在入關之後才會有。這時候忙著打仗, 皇太極估計還真顧不上去修這個東西。
官製也沒有入關之後修整的那麼齊全,這個時候就是檔案,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若說檔案這個東西,後世也並不齊全, 遺失的記載就有很多。明麵上睿王府裡確實是沒有一個寧氏的侍妾。
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呢。
她是橫空出世,那自然就是與眾不同了。
寧翹不執著這個。多爾袞都說了,一時一地之困不足為慮,誰知道以後,她會不會真的有孩子呢。禮王福晉的生子秘方,那可是先祖傳下來的,多少有點用的。
多爾袞還是很熱衷這個事的。
察哈爾庶福晉道:“記在檔案中,也不過是一個名字,寥寥幾句話,甚至連一生都不齊全完整。全靠後人揣測,哪知當時人的喜怒哀樂呢?”
寧翹奇怪地看向察哈爾庶福晉:“庶福晉這是怎麼了?今日庶福晉好似格外的感慨?”
察哈爾庶福晉抬眸,緊緊盯著寧翹的眼睛:“你如今風光正好,誰都知道,睿王府中最得寵的人是你,八旗女真舊部的福晉夫人們,也都樂意交好與你。你可知道,外頭有許多的人,想走你的門路而不可得?”
“甚至還有許多人,去你家門上送禮?”
寧翹笑道:“送禮做什麼?是想入鑲白旗,跟著奴才阿瑪為大清鞠躬儘瘁,跟著主子爺為大清浴血奮戰嗎?”
“你何必明知故問裝傻?”
察哈爾庶福晉道,“王爺如今在做的差事,外頭人人都知道。你如今也不是出不得門,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們想走你的門路,不也是想在這裡頭尋些好處麼?”
“什麼好處?”
寧翹看著察哈爾庶福晉,微笑道,“庶福晉過來與奴才說話,也是為了這好處而來的嗎?”
察哈爾庶福晉道:“從前先帝時,並不曾彆置漢軍旗,而是直接將那十六個佐領編入滿軍旗中。這會兒另置一軍,稱作八旗漢軍。又因為漢人精於火器,這八旗漢軍就是實打實的火器營,炮.兵營。這同蒙八旗和滿八旗是截然不同的。這樣的好處,誰不想要呢?”
“外頭多少想要退旗的,換旗的,都指望著能在妹妹跟前說句話,好叫妹妹在王爺麵前提一嘴呢。”
蒙八旗和滿八旗,混雜了許多的勢力在裡麵。建成的時候都要早於皇太極執掌他們的時候了。
而八旗漢軍,則完全是在皇太極手裡分置出來的,這一手建立起來的屬於皇太極的勢力,那肯定是給了最好的配置的。
滿人不精通火器,漢軍旗能做到的事情,滿軍旗還真有些做不到。
這往後打仗,仰賴漢軍旗的時候也是很多的。
那些下五旗的人,在自己的旗分裡尋不到什麼好處,就想鑽空子,想鑽營一把,爭取去漢軍旗裡頭搏一搏。
可哪會有那麼容易呢?要真是那樣,那豈不是八旗都要亂套了?
再說了,他們又不會用火器,去了不勤學苦練,那也是拖累。
沒法子直接找到睿親王跟前,這些人就把目光投向了睿王府最受寵的侍妾這裡。
接近寧翹,接近寧家,那肯定是比接近多爾袞容易許多了。
寧國光和寧敬茂的性子,寧翹是一點都不擔心的。父兄都在家裡,就算有人真的上門去送禮,家裡父兄也是妥善處理這件事的。
至於她,就算下五旗的福晉夫人們想要接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便是她今兒出來了,真要把這個口開了,也需要些時候。
她和那些人還沒進展到那個份上。
但也確實是,今兒確實不少福晉夫人對她都是很熱情的。
寧翹道:“庶福晉的意思,是也想要這樣的好處?”
察哈爾庶福晉道:“我察哈爾族人,很多都分散編入滿八旗和蒙八旗中了,想要他們沒有旗分顯然是不能的了。我自然也是希望他們能過得更好些。這人誰不想往高處走呢?”
“隻要王爺一句話,這事就是可以辦成的。”
“事成之後,我自然不會忘了寧侍妾的提攜之恩。我察哈爾族人也不少,但凡所受恩澤任意一戶,若寧侍妾有所吩咐,他們都任憑差遣。”
寧翹想到李氏先前跟她說的那些事情。
怕是從很早的時候,察哈爾庶福晉就在籌劃這些事了。
可多爾袞受命另置漢軍旗的差事是在征服朝.鮮之後。
這本來也不是多爾袞分內的差事,這是皇太極信重,多爾袞才會有這個差事在身上的。
而察哈爾庶福晉卻好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早早的就開始預備這些事情了。
根據李氏所說,察哈爾庶福晉很早就開始召集這些所謂的編入蒙八旗和滿八旗裡的察哈爾族人,遊說他們同意,說服他們脫離現在的旗分。然後等到合適的時候,加入新建製的漢軍旗。
皇太極的心裡肯定是想入關的。
哪怕這時候的大清所有人心裡不是很相信自個兒會打進去,至少也知道將來是免不了要對關內作戰的。
打仗就意味著會有戰利品。
作為戰鬥力很強的漢軍旗,必然是能夠在作戰中獲取更多的戰利品的。那些人想要鑽營進去,必定也是為了這個。
至於察哈爾庶福晉所說的交換條件,在寧翹看來,無疑於是一句空話的。
真要是事情辦成了,她不兌現了,察哈爾族人就是耍賴了,那又能如何呢?
再是撤回,也是白折騰一把。
況且在寧翹看來,她似乎還沒有那麼大的分量吧。
她跟著多爾袞能有今日,靠的是什麼?最重要的便是和福晉和佟佳氏都不一樣的,是她沒有那樣的私心。
真要是這麼做了,那不是把自個兒的飯碗給砸了麼。
察哈爾庶福晉的眸中流淌著鼓動的熱切。其實單獨看她,她也確實是如皇後所言的那樣,是個俏麗的女子。
但許是心深似海的緣故,哪怕是笑著的,也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疏離感。
對著福晉佟佳氏李氏等人,寧翹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就是察哈爾庶福晉這個人,似乎怎麼都猜不透。哪怕她已經將她的意圖表現出來了,也始終是有種蒙著薄紗的看不透。
不遠處傳來的尖叫和嘈雜聲立刻扯斷了寧翹的思緒。
她本來就分神注意著外麵的情形,這一騷動傳來,寧翹立刻就站了起來,往嘈雜的地方張望。
映入她瞳孔的,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和閃電般衝過來的十來條獵犬,以及那七八個展翅吊爪蓄勢待發準備獵取獵取的獵鷹。
那仿若失控的獵犬和獵鷹嚇到了沿途所有的人,四散奔逃的人群很快蔓延到了看戲的人群這裡,但是它們對彆人毫不感興趣,把人都驅趕走了,目標卻是衝著寧翹這裡來的。
出事了。
寧翹心內立刻意識到這個。
她看了看身上的鮫絲紗,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刻,寧翹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這身裝扮,怕是撐不到給多爾袞看一眼的時候了。
怎麼就總是要出事呢?
“姑娘!”煙清一聲喊,寧翹立刻回神。
煙清和剛安幾個在獵鷹衝過來的時候都是護在她身邊的,那些獵犬也是誰都不找,隻管對著寧翹這邊吠叫,並且做出攻擊的狀態。
寧翹咬牙,對察哈爾庶福晉那邊道:“還不快走!”
她手裡什麼都沒有,煙清剛安幾個也都是徒手,獵犬們還沒有撲上來,獵鷹卻衣襟上前來不時撕咬,情況很危急。
這邊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但滿地狼藉,察哈爾庶福晉若是不趕緊離開,那肚子裡的孩子就要遭殃了。
她受到攻擊,肯定不能連累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