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熹一倒下,除宋玄機以外的四人也相繼匆匆趕到了他身邊。
奇怪的是,餘下的鬼眾不但沒有阻攔他們,反而拚命地朝反方向狂奔,仿若一群在天災麵前潰不成軍的螻蟻。
人鬼混戰的局麵忽然涇渭分明。五個少年把身負重傷的賀蘭熹圍得嚴嚴實實,搞得賀蘭熹都看不清到底什麼情況了。
“你們讓讓啊,”賀蘭熹快急死了,一邊試圖站起來一邊艱難開口:“擋住我了,我看不到……”
宋玄機把他按回懷裡:“彆亂動。”
蕭問鶴給賀蘭熹讓出一條細縫,疑惑道:“這些鬼怎麼了?”
欲壑之口再度打開,卻不見預期中的鬼界大軍。封住洞口的冰霜在彈指之間迅速蔓延,如同一隻冰冷的掌心,無聲無息地將整個人間罩入掌心。
時間在這一刻戛然而至,四處潰逃的鬼眾一動不動,絕望驚恐的神情牢牢定格在他們臉上。
欲壑之口上方,無數透明晶瑩的微粒纏繞飛舞,猶如夏日螢火,彙聚成一個模糊的輪廓。
越來越多的微粒湧入其中,輪廓漸漸變得清晰,光華流動,宛然天質。
這是一名身著無情道道袍的青年,眉若遠山,雙目閉闔,平靜剔透的臉龐宛若一個清淺易碎的夢。
幾個少年愣是看呆了,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問:“他是誰?”
“他戴著金簪流蘇,”祝如霜轉向宋玄機,“他是姑蘇宋氏的人?”
宋玄機:“。”
“我知道他是誰。”賀蘭熹在宋玄機的攙扶下,捂著胸口站了起來:“祝雲,他……他是我們的師尊。”
祝如霜一愣:“師尊?”
他們的師尊不是江院長嗎?
不對,除了江院長,他們還有一位師尊——一位他從未見過的師尊。
祝如霜怔然不已:“你是說……浣塵真君?”
眼前的魂魄,竟然就是閉關了十八年的無情道院長?
長孫策等外院人士聽到“浣塵真君”四字,立馬倒吸一口冷氣,不約而同地斂容肅目,端正儀態——這是他們麵對無情道院長時無法控製的本能行為。
賀蘭熹望著浣塵真君的背影,試探地喚了一聲:“沈院長?”
——沒有回應。
透明
的魂魄依舊閉著眼,背對著六個少年,雙手未執一劍。
鬼九僵在王座的廢墟上,先前的成竹在胸蕩然無存。此時此刻,他和其他等待審判的一眾小鬼沒有區彆。
終於,浣塵真君開口了。
“北洛戒律,鬼界擅入陽間者,
“誅字落地,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橫掃蕩滌,欲壑之口猝然關閉,眾鬼於瞬間灰飛煙滅。正如預示中的一般,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混亂擁擠的局麵至此清場,鬼九閻猗是唯一的例外。
鬼九以情/欲為飼,成功煉成了他在陽間的軀體。理論上來說,身處陽間的他不應再受北洛戒律的約束,自然也不在浣塵真君為自己魂魄設下的職責範圍內。
鬼九自知在劫難逃,卻不願束手就擒。趁著諸鬼伏誅之際,他竟然不惜以全部的力量為代價,在虛空中撕開了一道裂縫!
白觀寧看穿鬼九的意圖,心下驟驚:“站住!
他飛上前欲阻止鬼九的遁逃,卻是為時已晚。
裂縫就在鬼九的手邊,鬼九隻需稍稍抬手,便能離開這毫無勝算之地。
鬼九嘴角揚起劫後餘生的笑容,手剛要伸出去,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了回去。
鬼九臉上的笑容凝固成難以置信的錯愕。不僅是他的手,他的整個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向裂縫遠離。
一輪血月出現在夜空,為所有人的視野蒙上了一層緋色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