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蕪荑說,你又鬨性子不肯吃藥了。”
聽得沈知姁在屏風後露出一抹冷笑。
若是不知前情,叫旁人聽去,還當真以為她照舊獨得聖心呢。
她攢住掌心,按捺住心中的殺意與恨意,語氣中帶出濃濃的困乏:“回陛下,臣妾已經喝了。”
“可臣妾才不是鬨性子呢,是想晚些喝。省得晚膳後還沒做什麼,就覺得困頓難耐,隻想睡覺。”
前半句尚守著宮規回話,後半句卻有著自然而然的親昵,精準地戳在尉鳴鶴心上,讓他有些失笑:難怪方才沒動靜,原是在打瞌睡。
同時,尉鳴鶴心中疑竇頓生,想起昨日他有讓福如海去查,現下為瑤池殿問診的李太醫,是被誰舉薦入太醫院的。
“這應當是李太醫醫術不精、藥方不佳的緣故。”想著沈知姁受了算計,尉鳴鶴這回是真帶了憐惜:“明日,諸葛院判入宮複職,朕已然叫他先為你診治,再去太醫院辦理手續。”
沈知姁輕咳幾聲,再次起身行禮。
影子多了搖搖欲墜的柔弱美感。
一旁扮演木雕的福如海窺到龍顏上的關切,連忙將手中的雪梨盅送到屏風後。
再回來後,果然得到尉鳴鶴讚許的一眼。
而後,尉鳴鶴極有耐心地等沈知姁吃完雪梨盅,才再次柔聲問道:“先前在階上等朕時,是不是又受了風?你昨日剛退高熱,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朕原先還打算……等你身子好了,帶你去見沈厲與沈知全一麵。”尉鳴鶴說完這一句,眼中的憐惜已然變得意味深長:“你覺得好不好?”
這句試探是明晃晃的,卻能讓尉鳴鶴得到他最想知道的一個答案——在沈知姁心中,究竟是他最重要,還是沈厲父兄始終高他一頭?
尉鳴鶴知道,沈知姁心性純粹,在這樣的問題麵前,是說不了謊、演不了戲的。
他想著今日廊下新換的絹花,心情尚可地摩挲著指尖,等待自己預想中的那個答案。
然而沒有,屏風後一片安靜。
那道讓他憐愛的纖影正低著頭,似乎在猶豫,究竟是遵從本心,還是違心說謊。
福如海在這安靜中急得上火,覺得自己嘴上多半要生燎泡。
看著尉鳴鶴一點點變得冷肅的麵容,他心中頗為絕望:天爺呀,以後這朝陽殿,可沒有好日子過了!
就在尉鳴鶴耐心告罄的前一刻,室內響起一聲極為輕微的啜泣。
讓人想起早春被晨霜打中的臘梅,蔫蔫的,可憐又可愛。
也讓尉鳴鶴眼中覆上一點柔光。
是他忘了,忘記阿姁從前也曾在他麵前哭過。
她哭的時候就是安安靜靜的。
像是林中走失的稚鹿,無助地窩在一個角落,自己小小聲地流眼淚,不想叫旁人發現。
尉鳴鶴倏地起身,走到屏風旁,冷肅麵容消融了一點芽尖兒,平聲問道:“怎麼忽然哭了?”
“臣妾風寒未好,陛下可不要過來。”隨著尉鳴鶴聲音接近,沈知姁的影兒後退兩步,帶著哭腔:“晚上睡覺時鼻子不通,是會很難受的。”
說罷,沈知姁停著輕輕嗚咽了兩下,努力平複情緒,壓著嗓音近乎到啞聲:“陛下向來覺淺,又曾為救臣妾於冬日落水,若是染上風寒,會更加勞累辛苦。”
提及那場鮮有人知、兩人情愫初始的落水,屋中沉悶悶的空氣都散了些。
尉鳴鶴眼中露出明顯的猶豫,思索幾番後,想要開口略過他拋出的試探問題。
沈知姁恰在此時收拾好了情緒,隔著屏風跪下叩首:“陛下問臣妾為何而哭,是因為臣妾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也讓臣妾想起十餘日前,自己是如何辜負了陛下的苦心。”
“臣妾先前情急糊塗,做下難以挽回的錯事,愧對陛下。”
“兼之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