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寶兒真的怒了。
眼睛裡的赤紅久久不退。
將沐昭陽的衣服燒完之後,沐昭陽全身上下隻剩下一條裡褲。
嘉寶兒眼睛一瞪,又盯上了他的頭發。
眼裡熊熊燃燒的怒火嚇得沐昭陽雙膝發軟,直接跪了下去。
“嘉寶兒,嘉寶兒,”二皇子連忙蹲在嘉寶兒麵前,伸手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嘉寶兒乖,沒事了。二哥在,浩哥哥也在,沒有人可以騙咱們,二哥找他報仇,嘉寶兒乖,有二哥在,不氣不氣。”
溫緩的語氣,像清淩淩的水,漸漸撫平了嘉寶兒內心的狂怒。
那種想要摧毀一切的感覺如退卻的潮水一般,慢慢的,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靜靜的走遠了。
說到底她還隻是個幾歲的孩子,怒意和傷心來的快,卻也能在親人的安撫下,瞬間被委屈所取代。
就比如現在,聽著二哥溫暖的哄著她的那些話,她心裡繃緊了的那根弦突然間便鬆開了。
瞬間湧上心頭的,是滿腔的淚意和有些窒息的擁堵。
她想哭。
這個念頭剛起來,眼淚便如傾盆大雨,嘩啦啦落了下來。
這一場哭,嘉寶兒幾乎把自己以往積攢下的所有眼淚都傾倒了出來,若是地上有隻盆子,那些眼淚能讓青櫻端著盆來回去倒好幾回。
屋子裡的人都沒有說話。
沐昭陽不知道是嚇得還是被燒光了衣服凍得,一直在瑟瑟發抖。
過了好久,哇哇的大哭聲終於被抽抽噎噎所掩蓋的時候,嘉寶兒紅腫著眼睛,癟著嘴巴,可憐巴巴的對二皇子道:“二哥,嗚嗚,我……”
肚子咕嚕響了兩聲。
隋老將軍,二皇子,還有青櫻,此時此刻無比感激老天爺,讓嘉寶兒有一個能吃能餓的肚子,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幫他們趕走她心裡堵著的那口惡氣。
從今往後,曦哥哥,不,江淩辰,不,是完顏煦,他是整個大齊的仇人了。
……
北狄,皇宮。
完顏煦接到沐昭陽那縷頭發的時候,正在父皇的宮殿裡侍疾。
父皇的病情越發嚴重,本來就癱瘓在床的人,一天能睜好幾次眼的人,如今幾乎有十個時辰是昏睡著的。
好容易醒來的那兩個時辰,也是憤怒的瞪著眼睛,等完顏煦過來的時候對著他吐口水。
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吐出的口水根本就噴不出來,直接順著他自己的嘴角淌到脖子上。
太監們連忙用乾淨布巾替他擦拭乾淨,又連忙躬身退下。
隻剩下完顏煦坐在床邊,慢慢看著父皇的怒氣從頂點頹廢地回落下來。
“彆費勁了,你恨不動我的。”完顏煦微笑著對名存實亡的北狄皇上道。
“從你縱容顏妃害死我母後的那刻起,你就該想到你們的下場。所以,你今日的不甘又有什麼意義?”
對著不能言語不能動彈的父皇,完顏煦自顧自地說道:“當初我被大皇子害到有家不能回,你心裡不也權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嗎?為什麼?就以為我是母後所生?既然如此不待見母後,你乾嘛又非要讓她做你的皇後?哦,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我外祖父和沐王府的支持,”
“可惜啊,你隻想到他們的支持,卻忽略了這份支持的來源在於我母後。如果我母後沒了,他們對你的支持也就到頭了。你以為你和顏妃害死我母後的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宮裡到處都有外祖父和沐王府的眼線,將真相傳出去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
“就像現在,我都沒有告訴你,你不也照樣知道了你最心愛的大兒子其實並沒有死在大齊,並沒有像外麵傳聞的那樣給北狄帶來恥辱,反而是死在我的手裡。死之前還被我關在暗牢裡,生不如死。你看看,你掌控了這麼多年的北狄皇宮,是多麼的百孔千瘡,誰都能將人安插進來,誰都能將消息傳來傳去。秘密也不是秘密,父子也不是父子……
他停下來,眼神看向不知名的地方,喃喃道:“親人,也不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