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哪裡對不起蔣思睿,要被詛咒死亡。
他從小是乖乖牌,聽老師的話,聽長輩的話,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惡意,甚至他自身都不敢輕易用這樣惡毒的詛咒。回想過去兩年裡,蔣思睿成績差,不寫作業,蕭牆不怎麼管,隻能每天中午到辦公室他守著寫作業。
很久很久以後,在跟其他老師混熟以後。
從隻言片語的拚湊裡,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看起來,被旁人用一句輕飄飄的“紀老師隻在意成績”概括。
紀斯年不在意成績。
他在意的是,這群孩子能否把該學的學清楚,能否跟社會接軌。
原驚羽提醒紀斯年:“你得給蔣思睿家長打電話,態度必須強硬一點,否則其他孩子見樣學樣。”
紀斯年給蔣思睿家長打了電話,得到的結果是蕭牆不得不重新重視這件事,讓家長來了一趟學校。
沒什麼誠意的道歉,毫無誠意的檢討書。
所謂的帶回家教育,也不過是家長不情不願的。
蔣思睿爺爺來時很不樂意,臉色甩得厲害:“要是你沒惹他,他怎麼會乾這種事情。”
紀斯年第一次知道,受害者是會冠以罪名的。
蕭牆稍稍斡旋,紀斯年做出了退步,所有人都當這件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紀斯年想,這種日子漫長而沒有儘頭。
今天是這個,那明天會不會是另外的人,更遑論周圍開始給他取外號的,蕭牆不會管,隻會把事情輕飄飄揭過。他感覺得到,蕭牆是瞧不上他的。
紀斯年感覺得到,教育的熱忱好像在一點點熄滅。
他在最後一個月,情緒再次難以崩住,上課下課說話時一句話裡總要漏掉一兩個字。
瑣碎繁雜又辛苦的學期結束後。
他又去了一次市醫院的精神科。
醫生問:“有想過自殘或者自殺麼?”
紀斯年道:“沒有,我不會傷害自己。”
鑒定結果是輕度抑鬱,他的狀況原地踏步。
寒假他原本是沒有出遊計劃的。
老家那群長輩在催他回家,他不想回家,收拾行囊定好永寧的酒店。
他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他想去永寧師範看看,就算隻是站在傅詩意曾經站過的地方,他也覺得一顆混亂的心能寧靜下來。
永寧,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
被選為最適合居住的城市之一。
紀斯年抵達永寧,住在永寧師範大學附近。
前一天在西京穿的還是棉襖,後一天就穿上了短衣短褲。
踏足永寧師範,他才想起傅詩意這學期大四了。
Alpha應該外出實習了,不會回學校。
許是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沒那麼難受了,心臟好像安靜了下來。
他掃碼騎共享單車在永寧師範裡逛了兩個小時,看看學校的變化。
校園裡,樹木繁盛。
清風吹拂著他的發絲。
在荔城跟傅詩意在一起時,Alpha很喜歡幫他剪頭發。
“年年,彆總把眼睛遮起來,露出來很好看……”
紀斯年踩著自行車,路邊楊柳依依,情人湖湖邊錯落著情侶。
繞過法學院和中文係,穿過美術係,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騎行就抵達數學學院,與印象裡一般無二。
繞到數學學院後麵,是一麵沒貼瓷磚的牆,上麵花花綠綠寫著學生們美好的願望、句子,字體各不相同。
“進法院工作!”
“梁靜喜歡莫桑桑,要一直在一起。”
“詛咒謝臨那個混蛋,吃泡麵沒調料包。”
“我喜歡你!秦嬌!”
“這回必不能掛科了!”
“保佑逢考必過!”
“……”
紀斯年漫步走過心願牆,看著上麵幼稚又真誠的話,忍俊不禁。
走到中間的時候,看到牆壁上用白粉筆寫著兩行字,他腳步停了下來。
——紀斯年,我想你了。
——紀斯年,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了。
筆跡,是傅詩意的。
筆跡比較清晰,該是最近留下的。
傅詩意伸手輕輕撫了撫兩行字,眼睛一點點變得濕潤。
他用額頭抵著那兩行字,沉默不語,晶瑩的眼淚一顆顆往地麵砸去。
在離開永寧的前一天。
紀斯年去津北師範附近的小吃街吃飯,見到了傅詩意。
當時,紀斯年在街邊買了烤串。
在一家熟悉的鐵板烤肉飯飯店裡吃飯,等老板炒飯時遠遠望見不遠處大排檔門口,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的女大Alpha被一個男性Alpha拉著往裡麵走。
傅詩意懶洋洋的,興致不是很高。
拽著她的Alpha穿著襯衫和西裝短褲,笑容滿麵說著什麼,豪爽又熱情。
紀斯年心臟砰砰跳著,呼吸有瞬間漏掉。
他忙低下頭喝水,著急著從背包裡掏出黑色口罩戴上。
對麵大排檔裡,傅詩意和男Alpha點了菜。
紀斯年察覺那邊沒人察覺到他,摘下口罩慢吞吞吃著飯,不多時發現服務生除卻給他們上菜,還給送了酒。
紀斯年舍不得走。
他吃完飯戴好口罩,把頭發弄得亂了些,心臟砰砰跳著進了大排檔旁邊的飲料店,在窗戶前坐著,低頭掏出手機偷偷看傅詩意。
此刻,傅詩意雙腿交疊很是隨意坐著。
她眼底透著幾絲不耐煩,眉峰擰著,心情不佳。
紀斯年很少見她愁眉苦臉,心情煩躁。
抱在手裡的咖啡漸漸變涼,對麵大排檔裡來了個漂亮的男性Omega坐在傅詩意對麵,落落大方跟她打招呼,三人似乎都很熟悉的樣子,那男性OMEGA看傅詩意的眼神亮亮的,時不時嘻嘻哈哈給她夾菜。
也不知道男性Omega說了什麼,傅詩意豁然起身冷著臉,疾言厲色說了什麼。
同行的男性Alpha起身趕緊打圓場,不知道是不是爭吵。
隨後,漂亮的男性Omega咬著唇委屈掉眼淚,轉身衝跑出了大排檔。
男性Alpha見狀,慌慌忙忙追了出去,留傅詩意一個人在原地。
紀斯年握著咖啡緊了緊。
怎麼辦?跟朋友吵架了麼?
傅詩意像被抽乾了似的豁然坐回凳子。
她給自己一杯杯倒著酒,一杯杯喝了下去,拿出手機不知道在給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