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塵城頭的牆垛後麵,趙昊靜靜看著逐漸遠去的沐霖軍,默然不語。
這時,陳平從城下走來,朝他拱手稟報道:“公子,沐霖已經上路了。”
昨日沐奎帶著一部分人返回閩越的時候,特意去見了一麵沐霖,等到晚上的時候,沐霖又來求見了趙昊。
通過沐霖的講述,他知道了沐家與閩越王族的仇恨,並答應沐霖以沐家人的身份,協助沐奎奪位。
同時,如果需要軍備上的援助,他還可以暗中資助沐霖。
雖然沐霖知道趙昊不會那麼好心,但為了報仇,他也如沐奎一樣,心甘情願被趙昊利用。
“想不到小小的閩越,也有這麼離奇的宮廷密事,可不比咱們中原差啊!”
“嗬嗬。”
聽到趙昊略帶自嘲的感慨,陳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接著道:“無諸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能屈能伸,公子真的會放過他?”
“常言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看我像對敵人仁慈的人嗎?”
“可是您不是答應了櫻落公主,隻要閩越沒有反抗大秦的人,你就放過他們,萬一那無諸極為隱忍,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該殺就殺!”
一直站在趙昊身邊沉默不語的韓信,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總不能養虎為患吧?”
“我去殺他!”
無涯冷冷說道。
趙昊搖了搖頭,因為寒冷而導致小臉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不,他隻能死在沐奎手中,到時候,整個閩越就亂了,甚至閩越將不複存在!
以後的百越之地,會處處戰火,我們要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冬天裡的火!”
說著,他扭頭看向陳平,笑道:“多找一些部落酋長過來,我這裡封賞國王的聖旨還有很多沒送出去呢!”
陳平:“.”
韓信:“.”
好家夥!
感情公子您這聖旨是從陛下那裡批發而來的啊!
另一邊。
閩越王宮,議政殿。
閩越大大小小的官吏,將殿內的空間擠得所剩無幾。
但是,殿內的氣氛卻非常詭異,不僅靜得出奇,而且還充滿了一種絕望的氣息。
這一點從殿內群臣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沒有了往日恭維無諸的精神。
便是高坐在王位上的閩越王無諸,此時也沒有了往常的威風。
雖然他的臉還是那張臉,但此時已經失去了光彩。
就在不久之前,他安排在沐奎身邊的心腹,已經提前一步通知了他此次談判的結果。
看著殿下揣揣不安的眾臣,無諸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一下內心的慌亂。
作為一個國家的君主,必須在危難時刻撐起這片天空。
“諸位大臣,如今我們已經與大秦談判決裂,大秦隨時都可能朝我們進攻,現在如何應對,諸位可有辦法,共渡國難?”
其實這話說得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但目下這種情況,他隻能希望一個奇跡發生。
眾臣聞言,無不麵麵相覷。
半晌,才見季粟從人群中站出來道:“大王,如果大秦真要跟我們開戰,我們的南浦水軍,很難抵擋他們,雖然都城距離南浦還有二百餘裡,但對秦軍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所以,臣建議,當收縮防線,在都城與秦軍決一死戰!”
無諸聞言,沒有直接決斷,又轉頭看向方虎:“方虎將軍以為如何?”
“這”
方虎遲疑了一下,無奈的拱手道:“大王,秦軍的攻擊方式有很多,彆的不說,就那火炮和熱氣球,我們都應付不了,所以決一死戰毫無意義,當務之急,還是以歸降為上!”
“.”
無諸額頭上瞬間布滿黑線,臉色陰沉不定,對於他這種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向大秦‘稱臣’已經是他的底線了,‘歸降’兩個字對他來說。不亞於亡國。
所以,他根本不會接受方虎的建議,甚至想對方虎大發一頓脾氣。
隻是現在的他,還不能發火。
畢竟現在已經是國難當頭了,再發火殺戮朝中大將,隻會讓這個國家跌入萬劫不複之地。
所以,無諸自我調節似的笑了笑,緩了緩情緒,平靜道:“諸位,季丞相以為當決一死戰,方大將軍以為當歸降,你們覺得如何?”
“這”
眾臣見無諸沒有因為方虎的話而發火,紛紛表達自己的意見。
“回大王,臣以為我閩越大勢已去,隻有歸降這一條路可走,還請大王明斷!”
“是啊大王,臣也覺得方大將軍此言有理,決一死戰不可取!”
“臣附議!隻要閩越真心歸降,大秦一定會善待閩越,善待大王!”
“.”
看著殿內群臣一個個迫切想要投降的臣子,無諸的心情瞬間跌入了穀底,忍不住冷笑出聲:“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閩越還沒有亡呢,伱們就迫不及待的討好新主了,還口口聲聲說是為閩越著想,為本王好”
聽到這話,閩越眾臣紛紛低下頭,不敢多言。
此時,有膽大的臣子,還欲再勸無諸,卻見無諸突然站起來怒喝;“你們真當本王是傻子嗎?!”
這一聲怒喝,宛如驚雷滾滾,直接震得大殿回聲蕩蕩,令人頭皮發麻。
眾臣聞言,下意識看向方季粟。
季肅臉色微變,當即指著眾臣大罵:“爾等身為臣子,當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現在秦軍還沒有兵臨城下,爾等就賣主求榮,還有沒有一點廉恥心?你們對得起閩越先祖嗎?”
“這”
被季粟這樣義正言辭的大罵,眾臣心中頓感有愧,不禁將頭顱低到了褲襠裡,不敢再言。
然而,方虎卻忍不住冷笑:“季丞相主戰是忠臣,難道我們這些勸降的就是奸臣了?我們還不是想為閩越留一點血脈!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閩越人死光,季丞相才滿意?
難道要大王的血脈絕種,先王的陵寢被毀,季丞相才滿意?
難道要我閩越真正的亡國,季丞相才滿意?
如果真要這樣,我看你季粟才無顏麵對我閩越先祖!”
季粟聞言氣得臉紅脖子粗,忍不住渾身顫抖,指著方虎大罵:
“你胡說!我閩越軍雖然不是秦軍的對手,但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秦軍的火炮和熱氣球雖然厲害,但我們有避險的山洞,我就不信秦軍能將百越大山夷為平地!
如果真是那樣,我願與閩越共存亡,絕不投降暴秦!”
話音落下,又環顧眾臣,冷笑道:“你們以為投降了大秦,大秦就會善待你們嗎?殊不知,那些投降大秦的六國之臣是何等的下場!”
說完,轉頭看向無諸,躬身道:“大王,我閩越曆代先王創下的基業,絕不能拱手送人,就算勢不可為,也要奮力一戰,雖亡國,亦不愧曆代先王!”
“說得好!”
無諸撫掌一聲,厲聲道:“這才是國之忠臣!”
“我意已決!從即日起,城內所有想歸降的文武官員,兵丁百姓,都可以任意出城,本王絕不阻攔,但是,必須在兩日內離開,兩日之後,關閉四門,本王願與留守之人,死守國都,誓死扞衛先王基業!”
“大王——!”
眾臣齊聲高喊,不禁滿臉羞愧,一起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