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姚賈仰望了一下典客府大門,輕皺了下眉頭,然後大步跨進府門。
此時,頓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身軀佝僂的走在庭院內,步履緩慢,分明是一個山居老人。
原先頓弱自稱自己患病,他還不信,現在一見,頗有幾分惋惜。
“頓子,彆來無恙啊!”
姚賈歎息一聲,遠遠打了個招呼。
“姚賈?”
頓弱愣了愣神,轉頭看去,一絲驚喜遊蕩在蒼老的溝壑裡。
“頓子,你看這是何物?”
姚賈如獻寶一般,從身後拿出一個酒壺,笑嗬嗬的走上前。
“老夫現在這種情況,可不宜喝酒,足下失算了。”
頓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有些不悅的搖了搖頭。
“哈哈哈!”
姚賈仰頭大笑起來:“誰說這是酒,此乃鹹陽最新出來的果汁,頓子失算也!”
“禁聲!”
頓弱板著臉道:“笑甚?一把年紀了,還學那些後生喝果汁!喝果汁有甚好笑的?”
“哎——”
姚賈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你這老頓子,無酒不笑,還教人怎麼活呀!”
“彆胡說,隨老夫來!”
頓弱點著手杖朝亭子走去。
姚賈眼睛一亮,暗道頓子精神還不錯。
他們同朝為臣多年,許多習慣都是不期然鍛煉出來的。
譬如說要談大事,一般都需要避開耳目,且要做到即使有人聽見,也要說話連續,不能出現絲毫不合時宜之言。
目下,頓弱將他領到亭子那邊,是因為那邊有假山假水,水聲咕咕,對話如常的話,十米之內,很難被人聽清。
由此可見,頓弱雖然病態龍鐘,但也精神十足,思路清晰。
兩日走到亭子內,互相攙扶了一下,不約而同的靠近水流。
隻見頓弱放下手中的竹杖,向背後一抄手,一壺飄著果香的美酒,赫然出現在他手中,隨之而來的是有些好笑的揶揄:“這不比你那果汁好喝?”
姚賈伸手接過來聞了聞,抬頭笑道:“果香四溢,酒香撲鼻,妙不可言!”
“你既然來我這裡,想必心中已有決斷,何敢屢屢發笑?”
頓弱明顯有些不高興的看著姚賈。
姚賈尷尬了一下,故作不知的道:“頓子此話何意?我心中有什麼決斷?”
“姚賈若以為老夫是迂闊之人,可以回去了。”
“頓弱兄,這,哎,好吧,姚賈就明言了!”
“願聞其詳!”
頓弱麵無表情的問道。
姚賈看了眼頓弱,當即拱手:“請頓子施以援手,為李廷尉安定大秦!”
“如何施以援手?敢請明示!”
頓弱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姚賈。
姚賈臉色一正,道:“以黑冰台之力,剪除朝廷黑暗勢力,確保李廷尉順利領政,支持陛下法治不變!”
他這話說得語氣激昂,仿佛為國為民的忠臣。
頓弱卻一言不發,靜靜看著他。
沉默良久,頓弱抬起手中的竹杖,點了點姚賈身前的石台,平靜道:
“朝廷有沒有黑暗勢力,老夫暫時不表態,老夫隻說一件事:根據秦法,黑冰台隻對陛下負責,對邦交之密負責,不得介入國政,否則黑冰台何以始終由陛下心腹,乃至邦交大臣負責?”
“六國覆滅之後,陛下已經很少動用黑冰台了,有時甚至想撤銷黑冰台,奈何六國複辟勢力層出不窮,一擱再擱;
本次東巡之中,陛下遇到多少危險,始終沒有黑冰台的身影,你知道是為何嗎?
因為陛下曾對老夫提及,秦國要想穩固發展,弘揚法治,黑冰台這樣的帝國爪牙,應當撤出”
“那陛下可有頒布詔書,撤去黑冰台?”姚賈有些急切的追問道。
“老夫勸告廷尉,也請廷尉代為轉告李斯。”
頓弱回避了姚賈這個問題,語氣沉重的道:
“大秦的未來是更加人性化,更加法製化的國家,縱然有不法之徒,也需要依法剪除,而不是暴力剪除;
如今國家在變革,權力在分割,大秦也有新設立的內閣,隻要幾位閣臣秉持公心,所謂的朝廷黑暗勢力,何懼之有?”
“這”
姚賈語塞,而後又麵露擔憂之色:“頓子主張,是有一定的道理,隻是萬一”
“無非趙昊之事而已,有何萬一之說?”
頓弱不以為然的說道。
姚賈蹙眉道:“陛下的情況尚未可知,趙昊在南海,恐非小事。”
“既然如此,老夫就明說了。”
頓弱一頓手杖,豁然站起來,擲地有聲道:“以皇帝陛下奠定的基業,就算出現一百個趙昊,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陛下之後,大秦唯一的變數也不在趙昊,而在李斯!”
“李斯?”
姚賈一詫,有些不明所以,心說李斯能有什麼變數。
然而,頓弱卻直勾勾的盯著他,冷冷道:
“論朝堂斡旋,政治手腕,幾位閣臣,誰是李斯的對手?隻要李斯秉持公心,依法行事,任誰也無法撼動大秦!”
“就算趙昊有野心,又如何?隻要召公子扶蘇,蒙恬將軍回鹹陽,你便說,趙昊能如何?其他皇子又能如何?”
“目下之事,老夫最想不通的是陛下!為何陛下會被趙昊囚禁,為何李斯與諸位閣臣會是這樣的態度,陛下有難,為何不發兵南下?”
“縱然此時發兵南下,有可能會產生不小的影響,但陛下在南海滯留數月,生死不明,還有什麼比陛下安危更重要的?怪哉也!廷尉與諸位閣臣心裡是怎麼想的?!”
突然,頓弱打住了。
“頓弱兄,您誤會了!”
姚賈正色道:“南海之變太過倉促,再加上北方邊境不太平,關中已經沒有多少兵力了,閣臣們也是為大局考慮,才沒有發兵南下;
況且,在下思慮,李廷尉也不相信公子昊會對陛下不利,才派使臣迎回陛下;
一來可以降低影響,穩定局勢,二來可以探查詳情,還公子昊一個清白,畢竟,大秦的很多國策是公子昊提出的.”
“老夫失言,汝無須解說”
頓弱疲憊的搖了搖頭。
姚賈眉頭微皺,再次開口:“姚賈還有一請,希望頓弱兄見諒。”
“廷尉但說。”
“今日姚賈之言,既非談論政事,也非私議陛下”
“老夫明白,就一起喝了果汁嘛!”頓弱笑道。
姚賈也笑了:“告辭!”
“不送了。”
頓弱擺擺手,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了一句:“足下還是不要與李斯走太近了,公子昊此人,嗯,太邪乎了.”
“嗬嗬。”
姚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匆匆出了典客府,直奔李斯府邸。
然而,李斯卻不再府邸,與趙高私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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