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北方已經大雪紛飛,滾燙的火鍋,成了秦人冬日必備的美食。
咕嚕嚕的熱氣就像跳動的精靈,在這寒冷的冬夜,翩翩起舞。
李福自知不是閻樂的對手,也沒有了之前的劍拔弩張,轉而殷勤的幫閻樂夾菜,倒酒。
閻樂自然看出了李福的心思,所以表情淡淡的接受了他的示好。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李福是李斯的人,而他,則是趙高的人。
雖然李斯與趙高目前是合作關係,但以後的日子還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至於皇帝特使的身份,其實也不是固定的,他們倒沒那麼叫真。
閻樂在火鍋下的火盆旁暖著手,看著窗外的冬雪,紛紛揚揚地飄過官驛回廊,在牆角根落了薄薄的一層。
他觸景生情般的長歎了一聲,道:“雪裡埋屍,藏不得久啊!”
正在殷勤地幫閻樂燙火鍋的李福,停下手中的筷子道:“聽閣下的語氣,似乎話裡有話啊!”
閻樂嘴角一揚,伸了伸脖子,神秘地問:“想聽嗎?”
李福訕訕一笑,打趣道:“閻特使就彆賣關子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閻樂深深看了眼李福,然後默不作聲的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又回頭看了眼李福,然後隨手掩上門,說話的聲音低得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
“知道麼?皇帝駕崩了,胡亥被立為了太子,就在一個月前。現在,三公九卿都被請到了甘泉宮,主持皇帝的喪事,等喪事一過,胡亥就要登基成秦二世了!”
“啊?”
李福吃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就連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覺地落在了地上。
雖然他來九原之前,李斯就告訴了他一些隱秘,讓他感覺有大事發生,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英明神武的皇帝,竟然駕崩了。
還有那個從不被自己主人李斯看好的少皇子胡亥,居然成了大秦太子。
這,這也太夢幻了吧.
似乎看穿了李福的心思,閻樂又眨了眨眼睛,繼續道:“據說,先帝留有三份遺詔,一份是托孤李廷尉為領政大臣的詔書,一份是冊立胡亥為太子的詔書,而最後一份,就是我手中的這道詔書”
話到這裡,閻樂嘴角再次揚起一抹笑容:“你說,這道詔書的內容,會是什麼呢”
聞言,李福若有所思地道:“該不會是對長公子和蒙將軍不利的詔書吧.”
“嗬嗬.”
“嗬嗬.”
兩人相視而笑,那意思都在不言中。
閻樂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然後正色道:“李廷尉與長公子的隔閡,想必你應該清楚,我嶽父與蒙家的仇恨,想必你也略有耳聞,到時候,咱們新老舊賬一起算,不信弄不死他們!”
“可是,他們會乖乖受死嗎?”
李福有些擔憂地問道。
閻樂瞥了他一眼,笑道:“之前李特使不是順利完成了傳詔嗎?他們會不會乖乖受死,你會不知道?”
“這”
李福語塞,不知該怎麼接口。
“嘎吱嘎吱.”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踩雪的聲音,兩人急忙打住話頭,回到自己的案幾前,一本正經的吃起了火鍋。
進來的是一名添菜的小侍,他恭敬的端著餐盤,氣喘籲籲地道:“兩位特使,菜已備起,請慢用!”
說完,便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等這名小侍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李福又試探著追問:“那依閣下之見呢?”
閻樂朗聲喊了一個護衛守在門外,才壓低聲音對李福道:“如此這般.”
李福有些驚恐:“這能行嗎?”
“隻要你秉持先帝遺詔,他們即便心有不服,也不敢拿你怎樣。畢竟先帝推崇秦法,他們都是先帝的忠臣,絕不敢亂法!”
閻樂冷笑道:“他們一旦亂法,那就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這”
李福心頭一動,忽地感覺閻樂說的有理。
自己上一次傳詔,扶蘇跟蒙恬差點鬨掰了,都沒有亂法,說明他們根本不敢抗旨。
自己隻要跟上次一樣,他們也絕對不敢拿自己怎樣。
不過,這閻樂真是廢物。
有皇帝的詔書都這麼怕,難怪李廷尉對他不怎麼放心,讓自己跟他一起傳詔。
看來,閻樂雖然是新的皇帝特使,但也就是個跑腿的,真正的皇帝特使,其實是自己。
想到這裡,李福看閻樂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但礙於閻樂的武力值,他也隻在心裡鄙視了一番閻樂,表麵上還是笑著朝閻樂恭維了一句:“那之後就仰仗閻特使了。”
“好說!”
閻樂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他怎麼可能看不穿李福的心思,畢竟能做趙高的女婿,趙昊的車禦,沒有兩把刷子,早就被玩死了。
他故意讓李福去當這個馬前卒,其實是為了救扶蘇。
雖然他覺得這場雪來得有些晚,但卻預示著這個已經拉開序幕的冬天,很快就要屬於趙昊了。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屬於真正的大秦太子。
而另一邊。
剛才那名小侍,冒著紛飛的雪花,跑到一處隱秘的樹林,抬手打了個響指。
隻是一瞬間,兩名身穿黑衣的武士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發生了何事?”
其中一名黑衣武士沉聲道。
小侍躬身道:“回上士,屬下剛才偷聽到一些重要情報,要當麵稟報都尉!”
“什麼重要情報,要當麵稟報都尉?你可知道規矩?”
“屬下自然知道規矩.”
“好,跟我們來!”
兩名黑衣武士對視一眼,很快便帶離了這名小侍。
與此同時。
王離打包了整整一車土撥鼠肉乾,以及草原上稀少的野味,準備給趙昊帶回去。
雖然他已經一年多沒跟趙昊聯係了,但兩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時間和空間。
而且,根據蒙德傳來的書信,趙昊回到鹹陽,恐怕會遇到不少麻煩。
這時候,正是體現兄弟感情的時候,他自然要回去。
至於老爹王賁那邊愛咋咋滴,反正也聯係不上,自己做自己的主就行了。
王家什麼的,跟我王離啥關係
“軲轆轆——!”
從身後傳來的趕車聲,打斷了王離的思緒。
王離回頭看去,黃中侯的車駕換了兩匹紅馬,竟以飛快的速度從他身旁衝過去。
車輪揚起的雪塵,落到了王離的臉上,十分冰冷。
黃中侯板著麵孔,目不斜視,似乎是王離素不相識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