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驪山帝陵十裡左右的位置,李斯下令停止前行,就地安營。
此時,議會帳篷中。
李斯端坐在主位,左右兩側,均是朝中重臣。
很快,趙昊就帶著公子良四兄弟,來到了議會帳篷。
原本李斯隻邀請了趙昊,沒想到趙昊連公子良四兄弟都帶來了,不由眉頭緊蹙。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說什麼,便緩緩站起來朝趙昊行禮。
“老臣,拜見大王!”
“臣等,拜見大王!”
李斯的話音剛落,其餘眾臣紛紛附和。
若非知道大秦還有一位太子,趙昊頗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這或許就是始皇老爹給自己的考驗吧?
趙昊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隨即抬手示意:“諸位大臣無須多禮,李丞相急需主持,我聽聽就好!”
說著,便自顧自的走到尉繚身邊,堪堪坐下。
卻聽尉繚戲謔一笑:“王上真是威風啊,一年多不見,為師還真給你行禮,叫你大王了!”
“嗬嗬.”
趙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回懟道:“那老師不得將師姐嫁給弟子,做做秦王妃?”
“小子想得倒挺美的,有本事,你自己找她啊!”
“我連她人影都看不到,去哪找她?倒是師傅您,整天偷我父皇的魚,彆以為我不知道!”
“你父皇都死了,哪還管得了那些魚!”
“我不管,反正今晚我得喝魚湯”
“咳咳——”
眼見趙昊剛坐下就跟尉繚竊竊私語,坐在主位的李斯,既羨慕又生氣,不由輕咳兩聲,打斷了他們。
李斯板著臉道;“先帝偉業,超越古今,葬禮自然也不能落下。是以,老臣總司先帝葬禮,擬定方略,以吾師荀子葬禮之說為本,大象其生,禮致隆重,陵極宏壯”
“等一下!”
“嗯?”
李斯的話剛說到一般,趙昊就出言打斷了他,眾臣滿臉詫異,不由齊齊看向趙昊。
卻見趙昊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地道;
“本王不是不讚成厚葬先帝,隻是丞相如此厚葬先帝,國庫能否支撐得了這樣龐大的開支?還有,照丞相厚葬之說,驪山帝陵怕是要擴建,那先帝靈棺,又停放在何處?難不成要先帝等個兩三年,再下葬?”
“這”
眾臣被趙昊這三問,問得麵麵相覷。
李斯臉色陰沉,欲言又止。
雖然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但被趙昊當麵質問,還是有些不滿憤慨。
從這一點來看,胡亥要比趙昊懂事得多。
因為胡亥將所有大事都交給了他,連議會都沒有來參加。
而趙昊,純粹就是個麻煩。
眼見氣氛陷入尷尬,一直沉默不語的馮去疾,忽地開口道:
“王上所擔憂的問題,李丞相已經跟吾等商議過了,國庫目前的開支,完全能支撐先帝的葬禮,至於擴建驪山帝陵這段時間,先帝靈棺停放在何處,這個先帝早有安排,無須多慮!”
“最後。”
說到這,頓了頓,又接著道:
“我秦人自殷商時期進入西部,跟戎狄奮戰數百年,生存之艱,與蠻夷無異,自然稟承了墓祭之風。今先帝之墓,秦人也必然到先帝墓地祭祀,既然如此,先帝墓地豈能無‘大象其生’之說?”
“不錯!就算傾舉國之力,也要厚葬先帝!”胡毋敬附和道。
其餘眾臣也異口同聲:“若非如此,不足以大象先帝之生也!”
“這”
趙昊語塞,不由下意識看向自己老師尉繚。
尉繚笑了笑,點頭道:“先帝葬禮,合乎國情,合乎時宜。”
“大王,李丞相精通法家之禮,亦精通儒家之禮,此葬禮兼顧荀儒厚葬之禮,大善也!”公羊敢站出來說了一句。
趙昊看了看公羊敢,又看了看李斯,最終無奈地點頭:“既然眾臣都沒有意見,那就按丞相之策執行吧!”
聞言,李斯暗舒了一口氣,又環顧眾臣道:“下一個議題是祭祀定製,以皇家正宗祭祀禮儀。為此,建造墓城,以先帝陵寢為極廟,四海之內皆厚禮供奉,以始皇帝廟為祖廟!”
“老師,他說的啥意思?”
聽到李斯這話,趙昊不由側頭看向尉繚,低聲問了一句。
尉繚嘴角一抽,心說彆在這麼多人麵前問老夫好嗎?老夫丟不起這個人!
然而,趙昊的一舉一動,都在眾臣眼中,他又不得不向趙昊解釋。卻聽他道:“意思是,自始皇帝開始,廟祭和墓祭合二為一了,各地無需到先帝陵墓祭拜,在廟裡祭拜也一樣!”
“這不多此一舉嗎?剛才還說陵墓修大點,好讓人祭拜,感覺氣派一些,現在又整這出?”
“噓!小聲點!”
尉繚被自己關門弟子的‘無知’整得尷尬不已,但又無奈可奈何。因為以趙昊的性格來說,不懂這些春秋禮儀也很正常。
畢竟誰沒事研究葬禮?
好在趙昊沒有因為自己的‘無知’,再次質疑李斯。
李斯也得以如釋重負,繼續一個又一個的議題。
直到臨近中午,這場議會才順利結束。
但是,正當李斯與眾臣準備起身離開的下一刻,趙高帶著胡亥的太子詔書,走了進來。
卻聽趙高朗聲道:“諸位大臣留步,太子有詔:先帝國喪宜豐厚非常,舉先帝身前所用一切珍奇財貨,皆陪葬,先帝後宮嬪妃,無子者,侍奉之女,皆從死”
嘩!
全場嘩然!
珍奇財貨陪葬也就罷了,這人殉,怎麼能用在先帝葬禮之上?
要知道,先帝後宮嬪妃,無所出者,多達數百人,何其殘酷?
而且先帝早就說過要廢除人殉,否則也不可能以兵馬俑陪葬!
當初秦獻公大興人殉,差點讓秦國走向萬劫不複之地,如今先帝早有明言,太子何故倒行逆施?
此舉,簡直荒誕絕倫!
眼見眾臣一個個義憤填膺,趙昊默不作聲的看向李斯,想要看一看李斯的態度。
就如當年的《諫逐客書》一般,奮然發聲。
可是,李斯卻跟他一樣默不作聲,這讓他不禁生出一抹殺意。
在此之前,無論李斯做什麼,趙昊都沒有表露出一絲殺意,因為李斯的結局,早已注定。
現在,他從未有過如此想殺李斯之心。
這個老東西,簡直該死!
似乎是感受到了趙昊的殺心,李斯眉頭微皺,沉聲道:“敢問郎中令,太子何故重起人殉?”
他這話顯然不是替自己問的,而是替在場的所有人問的。
畢竟‘人殉製度’已經很久沒被公然提起了。
他必須要一個合適理由,支持胡亥。
卻見趙高拱手道:“按照大秦曆代先王的規矩,先王逝去之後,宮中女子可出宮另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