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韞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視線不急不緩又落回在手中握著的書冊上。
姿態優雅矜貴,又目不轉睛。
她覺得,空氣更清冷寂靜了些。
許久,聞他開口:“你去普陀山,所為何事?”
沈歲歲一驚,登時抬起眼來,望著蕭韞庭的瞳眸有些恐懼。他並非問的是自己去的地方是否是普陀山。相反,是不用問的肯定,他直截問她目的何在。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是為去尋神醫了嗎?
是為了尋神醫救治怪症。
沈歲歲嚇得臉色驟變,本因熱氣熏染過的粉潤嬌靨,肉眼可見的變白。
她不敢在蕭韞庭麵前撒謊,也更是不敢老實交代一切的緣由。
“嗯?”
“聽、聽聞……”
沈歲歲蜷著縮在衣袖底下的指尖,忐忑道:“普陀山有一神醫,我想請神醫替我瞧瞧。”
“瞧什麼?”
男人的黑眸犀利如鷹隼,鎖在她身上就像瞄準了獵物的蓄勢待發。
“就是瞧瞧女兒家身上的……小毛病。”
沈歲歲想了個合適的理由,蝶翼發顫,心也跳得似如擂鼓。
“歲歲病了?”
自己的名字突然從男人的嘴裡撚出來,沈歲歲有些詫異。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念出自己的名字,似乎也彆有一番味道。
可她聽出來的,卻並非是旁人那般的柔和,反倒是淩厲的逼仄。
“是、是啊。”
沈歲歲抿了抿唇,抬起盈盈的煙眸,故作輕鬆的迎上蕭韞庭的眼神。
然仍是太艱難了。
他即使坐在那兒,甚至是慵懶閒適的姿態,可她仍覺得陰鬱駭人。
太過可怕了,一個怎樣的人,就能在二十五歲的年紀,坐到今天的位置。
這些年,雖是在蕭國府沒怎麼出門,可他的威名當真是無人不曉的程度。
行事詭譎,一步一步登及高位,已是隻手遮天。
思緒正徐徐飄忽,卻見蕭韞庭噙著淡淡的笑意,而後站了起來。
姿態沉穩端方,配上那副相貌,著實豔羨。
然卻——
籠成高大的陰翳朝她逼近。
一步一步,腳步很輕,卻恍如踩在了沈歲歲的心底。
越來越近,直至能清晰的聞見男人身上那好聞的冷檀香。
兩人都站著,可在身形較小的自己麵前,蕭韞庭這樣的高大。
她最多隻能到他下巴的位置。
怎麼能這麼高,比府裡的幾個叔叔都要高。可明明他是排行最小的一個。
“小孩子撒謊,可不好。”
蕭韞庭的聲音近在咫尺,似雪鬆枝頭的雪才將融化成的水,唰的一下掉進了脖子根。
“九叔,我沒有。”少女下意識解釋。
然那樣居高臨下的眼神仍是毫無遮掩的囚著她。
似乎在等她到底還要如何圓謊。
沈歲歲咽了口氣,又道:“我是真的要、要去拜訪神醫的。”
“為了治……治……”
隨著話音落下,她能明顯的察覺男人周身氣息更冷戾陰沉了些。
沈歲歲快急哭了,卻偏偏隻能掐著手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九叔,您、您彆問了,”綿軟的聲線不可控帶了些顫音,“我實在是……羞於出口。”
說罷,斂下了眸,白皙透潤的臉頰又是窘又是羞迫。
好在,蕭韞庭不打算逼問她了,隻是目光似乎若有似無停在了不該在的位置。
沈歲歲好奇想要探尋時,他已波瀾不驚的轉過了身。
須臾,僻靜的居室傳來他清晰而透徹的聲音,“有些東西,順其自然的好。”
沈歲歲很疑竇,不明白蕭韞庭這話是什麼意思。方才他看的,是哪兒?
沈歲歲回憶照做,低下頭瞧了瞧,可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
刹那間,似想到了些什麼,頓時心一猛顫。
方才他看的,是……是……!
所以他是覺得自己遮遮掩掩又羞出於口的病疾是因為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