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拂柳站在迢迢跟前,上下打量道:“公主方才還說我是不是要從櫃子裡翻出一件金線繡的衣服,這不就有了。”
秋琴笑道:“咱們公主可是大吉之人,靈得很。”
迢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時也有些征神,采荷在她旁邊站著,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忽然感傷起來,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已出落成大人模樣。
拂柳把今日要送的生辰禮拿出來,是一對祥雲玉佩,這是用陛下早年賞賜的玉石找了工匠雕刻的,迢迢看了眼賀禮,不免發愁道:“今年好在有塊玉石,明年這個時候可怎麼辦。”
拂柳勸慰道:“今年才剛開頭,公主就彆想明年的事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迢迢點點頭,苦澀道:“難為你們,遇見一個像我這般窮的公主,送件生辰禮還要省吃儉用。”
“外頭冷,公主再穿件披風。”拂柳為她係上披風。
拂柳抬頭注視迢迢的眼睛,這位公主是生在江南水鄉的人,眼中自帶一番江南女子的柔情,她寬慰道:“奴婢在宮裡十餘載,就明白了一個理,跟著刁蠻貴人不如遇見一個心善的好主子,不然有錢掙沒命花。”
迢迢低頭笑了笑,十幾年來,她是吃過不少苦,卻也有許多好人相助,有時,連她都覺著自己真是好命。
外麵果真冷得透骨,迢迢和拂柳,春雨一同走在宮道上,兩旁高聳的宮牆,夾著一片陰冷的天,像個長長的籠子。
迎麵走來兩列宮女,看身高模樣都是七八歲的女孩子,應該是今年新入宮的宮女。
見迢迢走來,領頭的嬤嬤停下腳步,抬手彎腰行禮,身後的小宮女們也跟著她低頭行禮。
“拜見公主。”
“拜見公主。”
走過時,迢迢忍不住打量她們,這個時候入宮,隻能領件春裝穿,若是好天氣,還能扛著,可今日這場春寒,實在凍人,一個個都低著頭,小手凍得又紅又腫,有的臉上還帶著乾涸的淚痕。
恍惚間,迢迢仿佛回到了九年前,那年,家鄉遭水災,親人相繼亡故,迢迢被賣到宮裡做宮女。
那時剛過新年,春寒料峭,生在江南水鄉的迢迢在北方的寒風裡凍得眼淚打轉,可這森嚴的宮廷,不許她哭出來,她隻好咬著嘴唇,把眼淚憋回去。
前塵往事如夢,迢迢轉過頭,不敢多看,她怕再看一眼,真紅了眼眶。
走出長長的宮道,眼前風景一下子開闊不少,離皇後居住的坤寧宮還有一段距離,迢迢走得身上出了汗,卻又不敢摘下披風,怕惹了春寒。
“二公主。”
迢迢轉身,一個身披袈裟,手拿九環錫杖的和尚走過來。
迢迢頷首行禮:“國師大人。”
大梁自開朝以來便推崇佛法,按例,每位聖上即位之時都要親自選一位精通佛法的僧人尊為國師,迢迢眼前這位國師,法號空淨。
空淨回禮道:“公主萬安。”
“看公主行色匆匆,是要去坤寧宮為嘉公主和五皇子慶生?”
迢迢點頭道:“是,國師。”
空淨回道:“老衲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接娘娘為兩位殿下手抄的祈福經文。”
迢迢抬眼道:“那咱們順路,一起去吧。”
天色烏沉,宮院裡的花和樹都灰蒙蒙的。
國師年歲已高,胡須全白,不過精氣神很足,還如當年迢迢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