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他彆開眼,高提的心落了下去,低笑了聲,“是嗎。”
她點點頭,“嗯。”
“行吧。”徐遲收回視線,把拿了一路的小套娃遞給她,“喏,給你。”
林疏星猶豫了下才接過來,“謝謝。”
“好了,你上去吧。”他逆光而站,身後是變幻莫測的霓虹燈,斑斕的燈光懸在他頭頂上方,身影被拉的很長,一直到看不見的暗處。
林疏星握著娃娃,上麵還有他手心裡的溫度,淺聲問道,“你等會怎麼回平城?”
“不用擔心,有人來接我。”
誰擔心你了啊……
林疏星微不可察的瞥了下嘴角,“我回去了。”
他點點頭,“嗯。”
林疏星轉身往店裡麵走,身後驀地一聲低喚。
“喂。”
她腳步一頓,回過頭,眼前倏地一黑,一件外套落在她腦袋上,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你……”
話未出口,隔著一層布料的額頭突然被一個東西覆住。
溫熱的,軟軟的。
……是徐遲的唇瓣。
林疏星一怔,渾身猶如被電流擊過,酥酥麻麻,血液都在沸騰,瘋狂的叫囂著。
視線所及都是黑色的,隻耳旁聽見他低啞的一聲。
“晚安。”
-
深夜,大巴車疾馳在高速路上,車窗外是一閃而過的高樓大廈,燈光影影綽綽。
車廂內沒開燈,睡倒了一片,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林疏星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夜色已深,可她沒有絲毫的睡意,眼眸一瞬不眨的盯著窗外的景色,那個意外的晚安吻像是鐫刻在她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
她輕歎了聲氣,抿了抿唇角,指腹碰到額頭,又像是觸電了一般,急促的縮回手。
陶願坐在她身旁,似乎是睡得不怎麼安穩,眉頭緊蹙著,漸漸地,林疏星聽到她在小聲的啜泣。
“陶願?”她推了推身旁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陶願?陶願?”
林疏星伸手拿手機開了手電筒,在她臉上照了照,隻見陶願緊閉著雙眸,眉頭緊鎖,白淨的臉頰上都是淚痕。
後排的男生沒睡覺,聞聲探了個頭過來,“陶願怎麼了?”
林疏星把手機遞給他,“應該是夢魘了,你幫我拿一下手機。”
“哦哦。”
男生舉著手機,燈光在這一片亮起。
林疏星又喊了聲,始終沒得到回應,直接伸手掐在她人中處,輕聲道,“陶願……”
慢慢的,啜泣聲沒了,陶願睜開眼,碰到燈光又合上了,聲音低啞,“……我怎麼了?”
“夢魘了。”林疏星扭頭和男生說了聲謝謝,接過手機,壓低了聲音問她,“是不是被晚上的事情嚇到了?”
“嗯。”陶願點點頭,“我剛剛好像夢到我們又回到了胡同,好多人——”
“彆說了。”林疏星打斷她,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沒事的,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嗯。”
陶願緩了會,摸出手機聽了會音樂,沒過多久,又重新睡著了。
“……”
林疏星睡不著,手機又沒有多少電,她有點兒無聊,從包裡摸出給許糯買的套娃,拆開套上。
玩了會她又給放了回去,包裡還有一個粉紅小姑娘的套娃,是徐遲臨走前送給她的。
還沒拆開過。
林疏星頓了下,伸手拿了出來。
她垂著頭,慢吞吞的拆開。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拆到第四個時,原本該放在裡麵的,最後一個的粉紅小姑娘娃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樣東西。
林疏星抿抿唇,伸手把裡麵的東西拿了出來,拎在手裡,借著窗外的燈光,她看清了手裡的東西。
是一根普通的鏈子,底下綴兩個五角星,一大一小,連在一起,上麵鑲著點點星鑽。
窗外燈光閃過,項鏈上的星星晃了晃,在黑暗的車廂裡熠熠發光。
像夜空的星星。
更像她的名字。
-
徐遲連夜回了平城,到家已經快十二點。
手機裡一堆未接來電,他也沒看,把手機和口袋裡的東西往床上一扔,進浴室衝了把澡。
過了會,隻穿著短|褲出來,腰腹間有標準的八塊腹肌,
他從衣櫃裡撈了件黑色的短袖,彎腰褪下短|褲,腿部修長的肌肉的線條若隱若現,不緊不慢換好衣服。
從桌上拿了車鑰匙,直奔大院。
徐家住在市區的軍區大院,是正兒八經的軍人世家,徐遲的爺爺徐致清以前是軍人,妻子阮華是京大退休的老教授,兩人育有兩兒一女。
長子徐穆國十多年前退伍後從商,如今是平城赫赫有名的房產大戶,與已故前妻周勤如育有一子。
淩晨一點。
摩托車停在大院門口,徐遲把車停在門外,摘下頭盔,倚著車靜靜抽完一根煙。
夜色濃重,他帶著一身煙氣和初春的寒意進了屋。
客廳亮著燈。
徐致清坐在沙發上,身旁的阮華麵色凝重,守在門口的阿姨看到徐遲的身影,跑進來通知了聲,“小遲回來了。”
阮華拍了拍徐致清的手背,也沒多說。
沒多會,門口傳來腳步聲,徐遲從外麵進來,換了鞋站在客廳,“爺爺,奶奶。”
“跪下。”徐致清沉著聲,拄著拐杖站起身,走到徐遲麵前,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就成了今天這個混樣子!”
徐遲垂著頭,始終一言不發。
老爺子搖搖頭歎聲氣,什麼也沒說,徑直上了樓。
阮華紅著眼,捶了捶徐遲的肩膀,“陳家那兒子,我和你爺爺跟你說了多少回,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怎麼就是不肯聽呢!”
徐遲抿了抿唇,“奶奶,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哎。”阮華抹抹眼,轉身上了樓。
客廳裡沒了人。
徐遲垂著眼,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摸出來接通。
震聾欲耳的音樂聲從電話那頭傳出來,林嘉讓的聲音摻在裡麵,“喂喂喂喂,阿遲,你回來了嗎啊?”
“嗯。”
“我和光頭揚在四合,你來不來啊?”
那邊有動靜。
“去你媽的,林嘉讓你找死是不是?”
“哎哎哎,你剪個光頭我喊你光頭揚怎麼了?”林嘉讓拿著手機邊跑邊喊,“來不來啊?”
“不來,掛了。”
“喂喂喂——”
通話戛然而止,自動退回到桌麵,桌麵背景跳了出來。
是之前周一揚在奶茶店偷拍的一張照片。
徐遲眸光落在屏幕上,唇角無意識勾了勾,想起去年的那個夜晚,在那個漆黑肮臟的巷子裡。
她像是黑夜的一束光,帶著溫度,驅散他心底的陰鬱。
後來出院後,他一直念念不忘,趁著寒假的時候翻牆進了平中,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他在樓下宣傳欄裡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
林疏星/高一(五)班
照片裡的她不苟言笑,卻有種正經的可愛。
鬼使神差的,他有了想轉學的念頭,為了讓徐穆國幫他轉學,他在家裡安安分分呆了一個多月,假裝和徐穆國示好。
最後,得償所願。
開學前一晚,他甚至興奮到無法入睡。
沒人知道,他在重逢的那一瞬間,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將心頭的激動壓下去。
徐遲不知道曾經在哪裡看過一句話,隻記得大意是,你十七歲時喜歡的人,會是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人。
他想,自己應該是足夠幸運了。
在還沒有到十七歲的年紀,就碰上了這個人,比旁人多了那麼多可以思戀的日夜。
所以,他得早點成為跟她一路的人,才能對得起這份幸運。
而這上路的第一步,就是得跟那些肮臟的過去劃清界限,陳亦是開始也是結束。
徐遲不後悔。
因為,從這一晚開始,他就可以毫無所顧的走到她的路上去,她想走什麼的樣路,他都會想方設法的跟上去。
他不後悔,也不會後悔。
-
競賽過後,清明假期如約而至。
林疏星前一陣子通宵做試題,這幾天懶下來之後,整個人都困得不行。放假在家也不出門,許糯約了她幾次,她都沒答應。
清明那天,也是假期最後一天。
林疏星一早被林婉如叫起來,“今天你昭陽哥哥回來,我們中午一起吃個飯,下午去墓園看看你周叔叔。”
“……”林疏星反應了幾秒,才回過神了,遲疑的問了句,“昭陽哥哥……今天回來?”
“是啊,都已經下飛機了,這會司機也該接著他了。”林婉如拉開她房間的窗簾,屋外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你快點起來。”
她在恍惚中嗯了聲。
周昭陽啊。
好像很久都沒見了。
想著想著。
林疏星的腦海驀地冒出來徐遲的身影,他吊兒郎當的、溫柔旖旎的,各種樣子。
還有,晚安吻。
“……啊……什麼鬼啊。”林疏星匆忙搖頭,把他身影從腦袋裡甩出去,掀開被子,穿上拖鞋去洗漱。
林婉如中途進來給她拿了套衣服。“星星,衣服給你放在床上了。”
“知道了。”
浴室裡,林疏星站在梳洗台旁,彎腰掬了捧水往臉上澆,手捂在臉上遮住眼睛,長吐了一口氣。
過了會,她從浴室出來,看到床上放了條裙子。
肅穆的黑色,擺在淺粉色的床單上,有點兒觸目驚心。
林疏星很快換好裙子,頭發散下來垂在肩上,臉上不施粉黛。
一切都是林婉如喜歡的樣子。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樓下傳來汽笛聲,她眼睫顫了顫,深呼吸幾次後,下了樓。
客廳裡,司機正在往裡拿行李,周昭陽站在門口換鞋,林婉如在廚房準備茶點。
林疏星站在樓梯口,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多年前,周叔叔還在,周昭陽也沒去外地,她的媽媽也沒有變得……身體裡像是藏了另外一個人。
沒給她多餘的回憶時間。
換好鞋的周昭陽站在樓下,抬頭看著她,笑容清淺,一如多年之前初見時的模樣。
“好久不見,疏星。”
是的了。
他沒有變,那麼多人裡麵,隻有他會喊她疏星。
不帶姓,也不疊字。
疏星。
簡簡單單兩個字,熟悉裡帶著點陌生。
林疏星手扶著樓梯的圍欄,用力的指尖都在發白,但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緒,抬腳下樓。
她站在周昭陽麵前,目光落在他臉上,淡聲道。
“昭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