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忍無可忍終於不再忍, 屈指在她光潔的腦門上用力崩了一下,語氣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是!老子他媽最喜歡林嘉讓了!”
林疏星被他的話震撼到, 腦子轉了一秒, 忍不住笑出了聲,說話時都帶著笑音, “那個……”
徐遲內心正燃著熊熊怒火, 聽不得她說一個字, 厲聲打斷她,“閉嘴。”
他真的怕,她再多說一個字,自己就能忍不住把她從看台上丟出去, 最好是能丟出地球, 等他氣消了再飛回來。
林疏星顯然是沒意識到這點,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 “不是, 我想說的是, 那個——”
他黑著臉,漆眸帶著怒氣, 咬牙切齒道, “你信不信, 你再多說一個字, 我把你頭擰下來當球拍?”
林疏星被他的氣勢震懾住, 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伸手摸摸腦袋,往後退了一步,小聲低氣道,“可不可以在擰腦袋之前,讓我再說最後一句話?”
“不能。”
她全當聽不見這兩個字,抬手指了指他身後,遲疑道,“那個,林嘉讓在你後麵。”
“……”
“就你剛剛跟他表白的時候過來的。”
“……”
“如果他聽力沒有問題的話,應該是聽見的。”林疏星又探頭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語氣變得篤定,“沒有如果了,我可以確定他是聽見你剛剛那句話了。”
那句從他內心深處吼出來的——
老子他媽最喜歡林嘉讓了!
徐遲:“……”
聽到這話,他臉色黑到不能再黑,回頭一看,林嘉讓果然一臉呆滯的站在樓梯口那邊。
兩人對上目光。
林嘉讓吞了吞喉結,又抬手抓了抓頭發,一臉‘我他媽拿你當兄弟,你竟然想睡我’的神情看著徐遲。
徐遲看著他那個樣子,眼皮耷攏下來,壓住心底的鬱悶,朝他走了一步,“不是你聽到的那個樣子,你聽我跟你……”
林嘉讓見他走過來,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沒等他說完,人就匆匆跑沒影了。
徐遲到嘴邊的話被生生咽了回去,臉色堪比黑炭,他轉過身,準備跟林疏星算賬。
卻沒想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沒影了。
他站在看台邊上,望著底下的人山人海,深吸了一口氣,讓心中的熊熊怒火變作噴湧之勢。
媽的。
他今天非弄死她不可了。
……
……
林疏星從看台落荒而逃之後,在底下碰到了同樣是落荒而逃的林嘉讓,隻不過他們兩情況不一樣。
她是真的落歡而逃,他是假的。
兩個人惺惺相惜,一同去了操場後麵的小賣部,一人買了一隻雪糕蹲在路牙邊上。
平城已經入了秋,氣溫逐日下降。
雪糕吃進嘴裡,寒氣逼人,兩人邊吃邊吸溜著氣。
林疏星咬了兩口,砸吧砸吧咽下去,想了想,還是替徐遲正名了下,“徐遲剛剛說的話是氣話,我們鬨著玩,不作數的,你彆介意。”
林嘉讓絲毫不在意,“我知道,他要是真喜歡我,還能拖到今天都不對我下手?”
“……”
聽到這話,林疏星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太對勁,但也沒多想,隨口問道,“那你跑什麼?”
還一臉貞潔烈婦的表情,弄得真跟徐遲怎麼了他一樣。
林嘉讓咬了口雪糕,含在嘴裡,聲音含糊不清,“我怕他打我。”頓了頓,他問,“那你跑什麼?”
林疏星搖搖頭,歎聲道,“我也怕他打我。”
兩個人對上目光。
彼此看著彼此,微微涼風吹過,拂落枝頭的枯葉,莫名多了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林疏星:“哎。”
林嘉讓:“唉。”
悲戚戚的吃完雪糕後,林疏星起身把手裡的包裝袋丟進垃圾桶裡,目光掠過一旁的枯樹從,耷攏著眼皮想了會,從中間折了一根跟牙簽形狀差不多的枯枝捏在手裡。
林嘉讓不解的看著她,“你吃個雪糕還塞牙了?”
“……不是。”林疏星笑了笑,晃著晃手裡的小小的一根枯枝,語氣平常,“負荊請罪的故事聽過沒?”
他眉頭微皺,“聽過啊,怎麼了?”說完,反應了兩秒,明白過來,“不是,難道你就打算拿這個牙簽棒去跟徐遲負荊請罪?”
林疏星長眉舒展,把枯枝妥帖的放在口袋裡,這才抬眼看他,伸手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千裡送打,禮輕情意重。”
“……”林嘉讓噎住氣,“你不怕他把你捶死麼?”
“怕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能怕的。”林疏星拍拍手,“我去了,你在這等我回來。”
“不行。”林嘉讓嘖了聲,也折了一根跟她差不多的枯枝,“我要跟你一塊去負荊請罪。”
林疏星瞅了瞅他捏在手裡的枯枝,目光看了看四周,從旁邊的草堆裡抱了根又粗又圓的木棒遞給他,一本正經道,“你請罪得拿這個。”
“……”
-
林疏星托許糯幫她問了一圈同學,才在自家班裡的帳篷裡找到徐遲,周圍男生紮堆坐在一塊打牌。
隻有他一個人坐在裡麵睡覺,臉上蓋著一件黑色外套,運動中褲底下的一截長腿微微敞開,十指交扣搭在腰腹間。
林疏星在原地站了會,盯著他手腕上的紅繩看了幾秒,摸出口袋裡的那根又細又短的枯枝,抿唇想了想,又跑去小賣部買了包薄荷糖。
等回來的時候,他人已經不在帳篷裡,隻有那件黑色外套還放在桌上,證明他之前在這呆過。
坐在一旁的打牌張子浩歪著頭靠過來,壓低了聲音跟她說話,“阿遲應該是去廁所了。”
她點點頭,“謝謝啊。”
男生無所謂的送了聳肩,順手摸了張牌,又提醒她,“他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高興。”
“……哦,好,我知道了。”她跑進去,拿上他的外套,去了離帳篷最近的廁所。
剛好碰見他從裡麵出來。
兩個人站在廁所門口冷眼看笑眼,長長的走廊有涼風吹過來,林疏星的目光挪了挪,放到他露在外麵的胳膊長腿。
她咽了咽口水,湊了過去,小聲問道,“你冷不冷?”
徐遲冷嗬一聲,“你怎麼不問問我是不是還活著呢?”
“啊?那你還活……”林疏星被他牽著鼻子走,差點問了出口,還好及時刹住了車,“呸呸呸,你胡說什麼呢,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能活到九十九歲!”
他挑眉,語氣不善,“你就這麼盼我早死?”
林疏星有些茫然,不解的問道,“啊?現在九十九歲也算得上是早了麼?”
“……”
徐遲氣笑了,側頭覷著她,語氣滿滿都是‘我現在很不開心,你最好哄哄我,要不然後果自負’的意味,“找我做什麼?”
林疏星看著他板著臉的模樣,抿了抿唇角忍住笑意,把外套遞給他,軟聲道,“天氣冷,你先把衣服穿上,彆凍著了。”
他沒說話,也沒伸手接衣服。
林疏星默了默,把手裡的糖放在一旁的水池邊上,拎著外套靠近他,墊著腳把衣服披在他肩上。
末了,還刻意的緊了緊領口,好像生怕他會凍著一樣。
做完這些,她又拿起那包糖,討好般的看著他,“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糖,要吃嗎?”
徐遲還是沒說話,旁邊有來往的學生目光若有若無的看過來。
他抿抿唇,擰起眉峰,拽下肩上的衣服,另隻手攥著她胳膊將人帶到了外麵的空地旁。
這裡是個視野死角,從外麵看不到裡麵。
林疏星把糖強硬的塞到他手裡,又從口袋裡摸出那根枯枝遞到他眼前,心裡虛得不行,“……我是來負荊請罪的。”
聞言,徐遲垂眸看著她手心裡那根又短又細,戳到身上都沒感覺的枯枝,語氣淡淡,卻滿是嘲諷地說道,“你見過人廉頗背著的荊條是什麼樣子麼?”
角落裡放了幾根沒用的拖把。
他走過去,腳踩著拖把底下,手臂用力一扯,將上麵的木棍拽了出來,在空中比劃了幾下,淡淡道,“這樣的。”
林疏星:“……”
她收回手,弱弱地懟了回去,“老師以前說過的,荊條就跟我手裡這個差不多。”
徐遲唇角往下一壓,隨手把木棍往旁邊一扔,落地的聲音哐當響。
林疏星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見他黑著臉,唇縫的直線又直又平,她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盞燈。
徐遲舌尖頂了頂齒槽,壓下火氣,似笑非笑道,“那你知道廉頗是怎麼背著荊條去見藺相如的麼?”
她愣了下,回過神來,臉頰倏地一熱,罵了聲,“流氓。”
書裡說過,“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
肉袒負荊。
赤|裸上身,背著荊條請罪。
林疏星紅著臉,攥緊了衣領,又罵了一句,“王八蛋。”
他低笑了聲,壓在心底的鬱悶一消而散,撿起掉在旁邊的薄荷糖,撕開外麵的包裝袋,從裡麵摸了顆糖,剝開丟到她嘴裡。
林疏星舌尖卷著糖,剛在嘴裡滾開一遭,就聽見耳旁他一字一句,又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我剛剛上廁所沒洗手。”
林疏星聽到他說的話,愣了三秒回過神,頓時覺得含在嘴裡的糖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忍不住皺著眉,作勢要把糖吐出來。
徐遲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語氣帶著惡劣和威脅,“不準吐。”
她瞪大了眼睛,眸光覷下來盯著他的手,一副要哭了的模樣,聲音又悶又含糊,“唔唔……你臟……不臟啊。”
徐遲彆過腦袋,笑聲低沉,語氣不緊不慢,隱隱帶著點得意,“臟麼,我覺得不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