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衡跟著hw的人和警方一起抵達現場的時候,並沒有出現警匪片中火拚的場麵,一位胖胖的警員悠閒地拿著喇叭喊了兩聲,就上前和歹徒搭起了話,大概一刻鐘左右,陳易生和那圖就被放了出來。
看著警匪雙方友好的相處模式,陳易生歎了口氣,對hw的人說:“現金倒算了,能讓他們把我買的寶石還給我嗎?”
hw的人看看陳易生,笑了。
“這裡是你們的天下。我知道的。”陳易生不容置疑地肯定。他剛來的時候,曾在大街上舉著相機猛拍風土人情,吉普車上跳下來一個女警官,指著自己的警徽表示她是很有地位的警官,絕對不能容忍被這樣隨便拍攝,說完就上來了兩個持槍警察要把他帶走,在那圖的解釋下,打出了hw招牌,最後他們還是被帶去了警察局,卻是很友好地像朋友一樣去參觀的,那時候陳易生就留意到警局裡的設備幾乎全部是hw的,讚助也好,采購也好,他相信以hw在本地的實力和勢力,隻要肯出麵,警方一定會出力營救自己的。
hw的人和警方的人溝通了一會兒,回來告訴他:“沒事,先回警局再說。這批人隻是小毛賊,不敢不吐出來。”
回到內羅畢,陳易生才知道自己已經失蹤了三天三夜,連使館都派了人在警局等著。作為被警方從“索馬裡青年軍”手中成功解救出來的人質,成為各方宣傳政績的光鮮招牌,不少外媒等著采訪他遭遇“斬首”恐怖威脅的曲折心理。拒絕了一切采訪和宣傳的陳易生拿回手機和寶石後,立刻要給父母報個平安。
趙士衡打開車門:“易生,對不起,我沒跟陳伯伯和常阿姨說這事。”
陳易生一怔。
hw的人拍了拍陳易生的肩膀:“小事情而已,常發生的。有我們在肯定沒事。下次要買什麼,找我陪你去。晚上一起吃飯,給你壓壓驚。”
陳易生一屁股坐進車裡,被馬後炮氣得半死:“小事情?!老子差點死在羊屎堆裡!”
車外的人卻哈哈大笑起來。
回到酒店,陳易生丟下趙士衡,衝進浴室裡洗澡,熱水衝淋下來,腳邊慢慢被水推出去一片黃沙,鼻子裡清理出一大團血痂,背上在西安被棍棒砸傷的舊傷還沒痊愈,不用看也知道又青青紫紫了一大片,大力搓洗了片刻,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恨不得搓掉身上幾層皮,沒傷的皮膚也泛出紅色,終於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水流嘩啦啦地衝著,陳易生低著頭緊握著水龍頭,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洗發水的泡沫衝了一頭一臉一身,混入黃沙中,緩慢地朝出水口移動去,隻有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出了浴室,落地玻璃窗的趙士衡轉過身來,把手機遞給他:“你要不要和唐方說幾句?”
陳易生係上浴袍的帶子,接過手機,走到玻璃窗前,夕陽餘暉覆蓋在這個東非最大的城市上方,高樓比鄰而立,街道寬敞,看起來和國內一線大城市並沒有多大的區彆。
***
“陳易生,你沒事吧?”唐方蜷縮起膝蓋,揪住被子的一角,她聽趙士衡說了半天話,明明是能保持鎮靜的,也明明知道陳易生沒有受什麼傷,安然無恙地得救了,但此時此刻卻不禁哽咽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卻如往常一般輕鬆,精力充沛。
“我沒事,你彆太想我了——不不不,還是要多想一點才好。”陳易生從落地玻璃窗上看見自己的笑容,身後的趙士衡默默轉過身坐到了沙發上看著他。
“嗯。”唐方輕聲說:“每天都想的,這兩天夜裡都睡不著。”
陳易生眯起眼笑:“是不是發現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歡我?”
唐方靜默了一刹:“嗯。”
“我早就說過了你還不信。糖啊,你隻會越來越喜歡我。”陳易生在窗前走來走去,語氣亢奮:“這次被綁架我遇到一件糗事,你想不想聽?”
“想聽。你說。”
“這幫冒充索馬裡青年軍的毛賊,把我們綁到一個馬賽人的廢棄村莊,你知道馬賽人嗎?”
“不知道。”
“馬賽人是東非的一個遊牧民族,他們住的屋子,像那種圓頂帳篷,最大的七八平方米,一般的就兩三平方米,而且一到晚上,他們就會把牛羊趕回屋子裡和他們睡在一起。所以你想象一下那屋子裡的味道。”
“肯定很臭。”
“對,但如果牛羊在外麵,肯定會被偷掉,他們爸爸會偷兒子的牛羊,兒子也會偷爸爸的牛羊,為了搶女人,父子之間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我就被關在這樣的一個屋子裡,臭了三天。”
唐方含著淚笑著問:“你不是天生體香嗎?怎麼沒能把屋子熏得香香的?”
“屁咧,這不是最糗的,最糗的是一進去就有匪徒拿著槍脫我的褲子!”
“啊?”唐方捂住嘴:“你——沒有寧可玉碎吧?”
陳易生瞪了一旁瞠目結舌看向自己下半身的趙士衡一眼,加快了來回走動的步子:“怎麼可能,當然保命最重要啊!”
“沒事,人沒事就好,但是你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有什麼也彆怕,現在有阻斷藥。”唐方猛地挺直了背脊:“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你放心!”
“你看你又不純潔了吧?”陳易生哈哈笑起來:“他們逼我蹲下去,拿根草讓我打噴嚏,看看屁股裡有沒有藏寶石什麼的。不過當時我也急得不行。”
“陳易生!”唐方氣得不行,真想抓著他狠揍一頓。
“好了好了,沒事了,hw還是很厲害的,最後我有驚無險人財兩不失,等我回來給你看我買的寶貝。”陳易生越走越慢,忽然看著窗外停了下來:“唐方——”
“噯。”
兩人都久久沒有說話,夕陽終於落下去了,窗外東非小巴黎展示出了燈火輝煌的一麵。
“等我回來,我們結婚吧。”陳易生凝視著流光四溢的夜景,天邊依然昏紅一片。
在那昏黑惡臭的屋子裡,他想她,想了無數次。從初識到臨彆,一語一笑,一拳一腳,一菜一飯,她究竟什麼時候刻在他骨血裡的,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但他無比清晰地知道:她要什麼他都願意給,隻要他能活著離開。他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獻給她滋養她,包括他的自由,日後即便他離開,他死亡,她依然會過得很好,會越來越好。
他想要她想起他的時候,沒有悲傷,沒有遺憾,隻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