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嗬嗬。”陳易生難得赧然起來:“特彆成熟美豔的一個老師,其實也就比我們大六歲,剛分來的。”
“很刺激吧?師生戀。她沒有男朋友嗎?連十八歲的少年也不放過?”唐方壞笑著又掐了陳易生一把。
“當時她有男朋友的,不過各玩各的,算開放式關係。”陳易生喊了聲疼:“你剛剛還說你不在意的?”
唐方鬆開手,哼了一聲:“我才不在意呢,反正以後你隻能和我一個人好,要不然——”
陳易生卻又把她的手捉了回去:“當然隻和你一個人睡,萬一不小心跑到你夢裡睡了彆人,你千萬一定無論如何都要像今天這樣懲罰我!”
“呸!想得美!”唐方紅著臉,到底沒有再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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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把車停在了北外灘,牽著手走上外白渡橋。
“有一次過年的時候,打著紅色的燈光,特彆好看。”唐方靠在鋼欄杆上,看向遠處的黑漆漆的江水:“暮靄挾著薄霧籠罩了外白渡橋的高聳的鋼架,電車駛過時,這鋼架下橫空架掛的電車線時時爆發出幾朵碧綠的火花。”
她轉過頭笑著問陳易生:“狀元陳,知道這是誰寫的外白渡橋?”
陳易生眨眨眼:“我以為是你隨興脫口而出的佳句呢,正想著該怎麼讚美——”
“哈哈哈,是茅盾寫的《子夜》。”唐方拍了他一掌:“還騙我說自己是文學青年,羞不羞啊。”
“羞是什麼東西?”陳易生坦蕩蕩大大方方完全不羞。
“他寫當時的蘇州河在夕陽下是金綠色的。”唐方想了想:“嬢嬢剛來上海讀書的時候,蘇州河剛開始治理沒多久,還很臭。爸媽帶我們來外灘拍照,這裡,蘇州河和黃浦江接邊的地方是一條線,黃綠色的,涇渭分明。”
聽唐方突然提起唐歡,陳易生有點意外,沒有打斷她。
“我奶奶四十多歲意外懷上了嬢嬢,吃了兩次藥沒能流掉,七個月的時候早產,生下來的時候隻有三斤不到。”唐方看了看陳易生:“嬢嬢天生就有十一個腳趾頭,生下來就有四顆牙,鄉下都說她是怪物。”
陳易生皺起了眉,輕輕摟住她。
“她兩歲多才被發現兩條腿有點不一樣長。”唐方有點悵然:“奶奶忙著照顧幾個孫子,發現後就去了趟鄉醫院,醫生說要做兩三次手術才有希望能治好。她們就放棄了。後來我爸給嬢嬢聯係好了醫院,帶她來上海治病,第一次手術不巧失敗了。”
“嬢嬢上小學的時候,遇到二叔四叔家同時蓋新房子,兩家為了兩堵牆間的十五公分縫隙打了起來,江陰的小舅公去如東調和。”唐方吸了口氣:“他帶了個做生意的搭子,那人是個變態,給了小舅公七千塊錢,偷偷摸摸把嬢嬢拐走了。幸好我爸媽正好也回去探親,我爸那麼老實的人,差點把小舅公打死了,當夜追到揚州把嬢嬢找了回來。”
唐方苦笑起來:“他們都說人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都是自家人熟人,就這麼算了。南通的大姑奶奶生了三個兒子,特彆喜歡女孩子,就把嬢嬢抱回家養。”
陳易生的手臂緊了緊,在唐歡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過去的烙印,她的幸運是能和原生家庭切割得如此乾淨利落,也難怪上次遇到四紅的事,唐方那麼激動了。
“再後來,爸爸堅持又聯係好醫院,接嬢嬢來上海動手術,這次手術挺成功的。”唐方想了想:“大概我三歲的時候,大姑奶奶得了癌症去世了,嬢嬢被送回如東,她就問我爸爸能不能來上海,不上學也行,她可以出去打工,隻要不待在如東就好。我外婆和姆媽都說來上海好,一定要上學,還要上好學校。”
唐方轉身笑了笑:“其實我姆媽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嬢嬢剛來的時候,進的普通初中借讀,第一天就被英語老師當著全班的麵嘲笑口音,數學什麼也聽不懂。姆媽托人情給嬢嬢找了語數外三門家教,全是教育學院的特級老師。後來她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入s中學的,其實嬢嬢和我們也是校友呢。”
天空漸漸發白,唐方指了指蘇州河:“可惜嬢嬢在高二的時候談了場驚天動地的師生戀,那個老師有老婆有兒子,那個女人鬨到學校去,把她的臉都抓破了。學校讓嬢嬢退學。當天晚上她和那個老師約了一起跳白渡橋殉情。”
陳易生明知道唐歡沒事人好好的,還是嚇了一跳。
唐方轉過頭看著他笑:“沒想到嬢嬢跳下去後,那個老師卻嚇得跑了,好笑不好笑?”
很狗血很好笑,陳易生想笑卻笑不出來。
“嬢嬢後來提到這事,說太悲催了,沒想到河水那麼臭,她跳下去就後悔了,喝了好幾口臟水不說,還和一隻黑乎乎的大老鼠並肩遊了好一會兒,被救上來的時候醜得沒法看。所以她這輩子最怕的不是沒有人愛不是死不是老,而是醜。”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陳易生,要是我現在跳下去,你跳不跳?”唐方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問出泰坦尼克號式的問句。
陳易生看著她笑:“還是會有老鼠的——看,要日出了,走,到前麵那個角度拍照去。”
唐方看向東方明珠後頭嫣紅的天空:“喂,陳易生,你一點也不浪漫!台詞都忘記了。”
陳易生牽了她越走越快:“看完日出我們去豫園吃南翔小籠,正好找家金店驗一下寶石。”
“你還帶了寶石?”唐方一手抱著相機跑得氣喘籲籲。
陳易生回過頭,晨風微曦中一臉燦爛的笑容:“唐方,我快死的時候隻想著你,所以你不許跳,我也不跳,我們要開開心心好好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