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實話實說吧。”方樹人更不樂意啊,直接轉頭對陳老爺子說:“我是做老師的,幾十年來教過的學生沒有一萬也有三五千,男孩子有沒有出息,能不能對家庭負責,我看得太多了,用科學調查的方式看,就是有足夠的數據支持。我沒說小陳人不好,心不好,但他就不是那種踏實做事安心養家的男人。不說三歲看到老,但數學高考八十七分的男孩子,我是沒遇到的。”
這個打擊有點太不厚道,陳易生急了:“姆媽,可我語文是那年的狀元,隻有大作文被扣了兩分,總分一百四十八,還有我英語、物理全滿分——”
方樹人擺了擺手,打斷了常總工要給兒子補充貼金的意圖:“數學是什麼?數學是邏輯,這個世界本質上就是邏輯構成的,小陳你骨子裡就很難理解也很難遵循這個世界的邏輯規律,所以你從小到大一定會做很多出格的事情,甚至邏輯不能自洽,簡單的說,你是個隻管自己高興的人,至於你做的事會給彆人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你是不會關心的。”
數學老師的邏輯太強,一針見血,這席話說得在場的人都沒了聲音。
她看著唐方,真是有點痛心疾首,明明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糖糖,高考出了一趟岔子,事出有因她能理解也沒讓她複讀重考,雖然嘴巴上常損她能力差工作不靈才貌不揚,可當媽的不都是這樣激勵孩子的嘛,至少在自己同事麵前,她總是誇女兒是個敬業的好編輯,從沒讓她和老唐費過心。
“你們現在才認識幾個月?就知道什麼是愛了?滿打滿算還不到半年吧,閃婚閃孕肯定沒經過成熟理智的思考啊。”方樹人看著陳易生和唐方,不知不覺為人師的腔調出來了:“婚姻靠的是愛情嗎?糖糖你一直是個很理智很明白的小姑娘,怎麼突然就糊塗成這樣?一個男人,責任心才是最重要的,小陳到現在連個穩定的工作單位都沒有,你也不上班,這個家怎麼支撐?我聽說過他還經常要去賽車,那誰陪你去產檢?你萬一生病了誰照顧你?挺著大肚子,家裡有什麼要修修弄弄的,誰幫你弄?孩子生出來了,半夜喂奶天天換尿片做輔食哭天喊地誰幫你哄——”
陳易生挺起胸膛:“我!我!我!我會照顧好糖糖的,我看了好多視頻學著給嬰兒喂奶洗澡按摩換尿片,我還訂了一個娃娃人偶回來練習呢,我以後一年最多出去一次,而且隻要糖糖願意肯定帶她一起,保證安全回來。”
方樹人一愣,倒有點出乎意料。
“姆媽,易生對我很好,真的。”唐方看出姆媽的心思,立刻夫唱婦隨:“姆媽儂噻是為了吾好,吾曉得格。”
常總工再度出馬:“親家母你放心,我會盯著易生的,你說得對,沒有單位工作不穩定總歸不大好,其實好多大的設計院隨時都要易生去上班的,這個我來做他的思想工作,不過也可以等寶寶生出來了周歲了再去對伐?現在多陪陪小唐,幫著照顧寶寶也是對的,錢你不用擔心——”
方樹人皺了皺眉,這擺明是自願被啃的節奏啊,難道還能靠父母一輩子?
陳意山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親家母都是為了女兒好,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是我們沒教育好,易生性子跳脫,沒什麼定性,但這個也看人,看緣分,人呢都是會變的,其實要按親家母剛才說的,我也很慚愧,這些我從來沒做到過。”
唐思成也很慚愧:“我也沒做到過,以前在部隊,全靠糖糖姆媽一手操持整個家——”
方樹人轉頭瞪著拆自己台的丈夫,唐思成心虛地彆開眼,歎了口氣:“總歸是喜事嘛——”
“我們在衡山路有套小房子,還是易生剛畢業的時候買的,既然他們領了證,我們就直接過戶給他們小兩口,租出去一個月也有七八千。還有隔壁101,易生買的時候就說是要和小唐一起住的,產證直接加上小唐名字就行了。”常總工誠意滿滿地湊近了方樹人,掰著手指頭說:“還有婚禮要辦一下對吧?我和老陳不懂,親家母你看看要準備多少彩禮,不要客氣,儘管提。”
方樹人吸了口氣:“易生姆媽,我們家雖然是普通老百姓,但也不缺房子不缺錢,我又不是靠賣女兒掙錢的——”
常總工一臉不解,聲音也響了三分:“親家母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嘛,什麼賣女兒不賣女兒的,你們辛辛苦苦把小唐養大,我們也應該表表誠意讓你們放心。”
陳意山對於這點倒是同意的:“親家公親家母,老常不太會說話,但這話沒說錯,物質基礎是必須的。易生性格也好工作也好不太能讓你們放心,這個我們隻能儘力想辦法解決改善,總不能因為擔憂不可知的未來讓他們分開對不對?”
方樹人最憋屈最氣的就是這個,明知道她不會同意的,這麼先斬後奏也是仗著她怎麼也不可能逼著他們離婚。
“慚愧啊,我和老常這輩子也沒給易生留什麼家底。”陳意山歎了口氣:“這些年,院裡市裡獎勵了點房子,在北京有一套空置著,除了衡山路,上海還有兩套房子,就是都在寶山,不值什麼錢,就當做見麵禮送給小唐,可以去做個公證,算她的婚前財產。說實話,我身體不好,將來孩子出生後,我和老常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略表心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方樹人再不樂意也無話可說,就算房子在寶山,這麼三套婚前財產送出手,沒幾家公婆能做得到。
陳易生瞪圓了眼:“爸,媽?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們還有這麼多房子?!”他是他們親生的嗎?
“多什麼多!”常總工沒好氣地說:“你看看人家小田,交大畢業就進了ibm,被獵頭挖過兩次,工作十年,仁恒濱江陸家嘴都買了三套房子了——你也爭點氣啊!”
陳易生委屈地閉上了嘴,第一次覺得結婚真不隻是他和唐方的事,牽涉到雙方父母,就很煩,竟然隻能用房子用錢砸倒丈母娘,簡直是他人生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