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術後數值完全出乎意料,唐思成格外興奮,提出要請親家公親家母吃飯。正好再過兩天是陳易生的生日,唐方看了看日曆,正日子正好是周一,就定在了那天都來方堂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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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陳易生打電話給親媽:“十一號你和爸爸都來禹穀邨吃飯吧,唐方爸爸這次手術很成功,一起聚一聚。”
常總工嘩嘩地翻了翻記事本:“十一號?不行啊,司機那天有事,能不能十二號?”
陳易生愣了愣:“媽,十一號是個很特殊的日子,特彆好。”
“有什麼特殊!不就是禮拜一嘛。你們不要去湊什麼1111、1212的熱鬨,都是騙人的,我們單位好幾個小年輕這次都上當了,專門先抬高價格,再給你發什麼紅包,折扣,搞得比奧數題目還難,最後還沒原來的便宜。”
陳易生圍著沙發越走越快,企圖證明自己不是撿來的:“我從來不湊這種熱鬨,但你再想想啊,這個周一跟彆的周一不同。”
“老陳啊,下周一是什麼好日子啊?”
那邊傳來陳老院士慢悠悠的聲音:“冬月?不對,冬月是十八號吧。”
陳易生氣得吼了起來:“十一號是我生日!你們真是太過分了,隻有唐方記得——!!!不跟你們說了,來不來隨你們吧。”
常總工被兒子吼得靜默了三秒鐘,立刻反吼了回來:“咦——你個小王八蛋吼什麼吼?你生日了不起啊?受苦的是你老娘我!天冷得要命,你小舅舅開了輛長安麵包車,路上差點撞了人,我從後座上滾下來,羊水都破了,自己硬挺著走進醫院,疼了八個多小時,你個臭小子才肯出來,還先出來的腳!要不是劉醫生伸進去把你拽出來,你以為你有命活著?要不然怎麼給你起名字叫陳易生?不就是想你活著能容易點啊?”
陳易生看著天花板,把手機離開耳朵十公分。
十分鐘後,憶苦不思甜的常總工悻悻然哎了一聲:“知道了,十一號,我們六點鐘來。”
早就沒脾氣的陳易生窩囊地表態:“我來接你們。”
“當然嘍!應該的!”常總工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陳易生轉過頭找唐方尋求安慰,唐方摟住他拍拍他的背:“要不,我送你根金條安慰一下?”
“才不要!你抱抱我就好了。”
“我們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唐方哈哈笑起來:“不過你記得你媽媽的生日嗎?”
陳易生臉一熱,搖了搖頭:“她——都會提前跟我說的。我以前也都不過生日的。”
“那就是了。”唐方貼近他,一雙手從他胸口慢慢往下,輕輕捏了捏:“要不給今晚你個安慰獎?”
自從知道唐思成生病,兩個人哪裡有心思過夫妻生活,晚上抱在一起說的也都是和治病有關的事,今天算都鬆了口氣,陳易生吃不消她的手她的眼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骨頭都酥了,摟著抱著拖著就往臥室去。
“安慰獎是不夠的,來點實質的吧。”
“好,今晚你想乾嘛就乾嘛,行了吧?”
“不,是我想怎麼乾就怎麼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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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是個有原則的人,她覺得如果收到追求者的禮物,總得按價值的百分之二三十回一下禮略表心意,但這個原則以前說起來理直氣壯,現在卻頗為愧疚。收了陳易生的生日禮物後,就一直琢磨要送他什麼生日禮物,因為爸爸的病,把原來的友人聚會念頭也打消了。現在心頭鬆快一些,因十一號是家人歡聚,唐方周六一早臨時抓壯丁,竟然個個都踴躍響應,並且表示不要她忙也不要壽星忙,她們每人帶一個菜來。唐方樂得省力,欣然應允,約好周日晚上六點半給陳易生一個驚喜。
下午沈西瑜打來電話,唐方剛剛送走客人,兩人探討了一下唐思成的病情。
“哪能了儂?”唐方感覺到她欲言又止,笑著問。
“昨天吾幫周道寧嗙了隻頭。(昨天我和周道寧碰了個頭。)”沈西瑜:“大噶還可以做旁友伐?(大家還可以做朋友嗎?)”
“是旁友啊。”唐方坦蕩蕩承認。周道寧一直在關心著唐思成的病情和她的身體狀況,但通話中並無曖昧或暗示,她承認自己很功利很現實,有為了爸爸病情著想留條後路的意思,但也因為徹底放下了,以往的青春愛戀也濾去了陰影,隻剩下陽光明媚的回憶。她真心希望周道寧能幸福。
“明朝吾帶伊一道來切飯,可以伐?”沈西瑜歎了口氣:“伊一直住勒酒店裡,兩三天就調隻酒店,噻勒外頭切飯,聽到伊笑嘻嘻港大概再啊沒機會切到儂格手藝——真格蠻塞古格。(他一直住在酒店裡,兩三天換一家酒店,都在外麵吃飯,聽到他笑著說大概再也沒機會吃到你的手藝,真的蠻可憐的。)”
唐方笑了笑:“歡迎,八過明朝我隻燒一鍋湯而已哦。(歡迎,不過明天我隻燒一鍋湯而已。)”
末了,唐方輕聲問:“西西,如果儂還歡喜周道寧,就捉牢伊,勿要因為吾幫伊格事體就放棄忒。私嘎開心最重要。吾希望儂幸福,啊希望伊幸福。(西西,如果你還喜歡周道寧,就捉緊他,不要因為我和他的事就放棄。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他幸福。)”
沈西瑜狼狽地回了一句:“勿可能格事體!儂勿要瞎港!”匆匆掛了電話,她看著書桌上的玻璃密封罐,那裡麵裝著九百九十九隻千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