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息將書包清理乾淨,那個小孩還未出來。他看了眼被無限拉長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跳了下去,穩穩站在石板路上,將懷裡的書包放回原位,踏著夕陽碎影行向來路。
小小的身影路過一盞又一盞昏黃的燈光,步伐穩定。
黎息頭上的帽子被夜風吹掉,露出無悲無喜的眼眸。
小小的身影路過一盞又一盞昏黃的燈光,步伐穩定。他腳步漸緩,最後坐在路燈下休息。
幾道白光打在他身上,晃得睜不開眼睛。
夜色濃鬱的空中飄落了一架印著暗紋的飛行器,懸停在他身邊。
艙門打開,一個身穿繁複衣袍的身影朝他走來。
黎息背靠冰涼的燈杆看著向他走來的人……蟲。
是蟲,不是人,黎息在心裡告訴自己。
“利赫,誰讓你跑出來的?”來蟲的聲音懶懶散散的遊蕩在風裡,黎息聽出了一股不悅。
黎息一動不動的坐著,注視那蟲緩步走到微黃的路燈光下。
利赫,這是他的新名字,或許跟他無關,隻是團子的名字。
他心裡想把團子喊出來。
雖然不是團子心心念念的雌父,但好歹也是位“掛名”父親。
精神海域中,他輕輕踢了一下縮在精神壁壘邊的光團,沒什麼動靜。
又踢了一下。
黎息放棄。
“你身上真臟。”嘴上說著嫌棄的話,行動上卻把他找一晚上的崽子抱在了懷裡。
一路順著監控找來的。監控視頻裡,這崽子身手利索地爬上圍牆,從兩三米高的圍牆一躍而下,身上還穿了件從未見過的劣質衣服。
乍一看,以為是哪家身手靈活的小雌蟲。
卡萊差點沒認出來自己暗戳戳,精心養了五年的嬌弱崽!
一隻身嬌體弱的雄蟲崽子,能有這身手?!
那高牆讓他翻,他都翻不過去。
他跟雌君稔的關係本就微妙,這崽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他也彆想好過。
當然,這隻是他自己認為的不好過,雌蟲還不敢公然反抗雄蟲。
雄蟲換個雌君也不是多難的事,尤其他的身份還是s級。
但,憑什麼換!
他向來一身的逆骨!
黎息聽聞下意識擦了一下臟汙,沉默不語。
“還有,你這衣服哪來的?”卡萊扯了下廉價感十足的衣服。
黎息不著痕跡抽出衣角,生怕這蟲給他扔了,蹦出一個字:“換。”
他給了那隻雌蟲崽崽好些零食,不是白拿的。
卡萊略帶嫌棄:“蟲格分裂我都勉強接受了,你這語言障……”
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這麼說他崽子好像不太好。
黎息看著雄蟲,等待下文。
卡萊被看得不自在,抱著一陣時間沒見的幼崽往飛行器走,忽略那道探究的目光。
等候一邊的老年雌蟲恭敬地打開艙門:“殿下,小閣下身上臟,還是……”
卡萊眼神都沒施舍給雌蟲,抬腿上了飛行器。
眼裡是稍縱即逝的暗光。
看得一清二楚的黎息:“……”
有點危險。
卡萊坐在椅子上,側身抽出暗格裡的濕巾,笨手笨腳地擦拭幼崽臉上的汙泥,“臟死了,你是去泥潭裡麵滾了一圈嗎?!”
語氣滿是嫌棄與不耐,但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的不像話。
黎息覺得這隻雄蟲的行為舉止相當怪異,他在蟲蛋裡時,精心照料,破殼了又把他丟在偏遠的彆墅,多年來不管不問。
“放著大門你不走,非要從牆頭往下跳?!”卡萊檢查了一下崽子,見臉色蒼白一點,倒是沒有任何傷痕,這才開始板起臉訓蟲:“摔了怎麼辦?本來就不太聰明,再一摔腦子直接沒了。”
“我跟你雌父等級都那麼高,怎麼你就沒遺傳半點?”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費了多大勁?!”
“……”
飛行器行駛了多久,這蟲就念叨了多久,而黎息默默吃了一路的零食。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紮在零食堆。
聲音停了幾秒,黎息好心遞了水過去,又扒拉小餅乾吃。
卡萊:“……”
黎息身邊吃食從來沒斷過,黎息知道,全是這隻蟲偷偷添的。
包括衣櫃裡的衣服,玩具……
*
飛行器停在古樹下,頭發花白的侍者恭敬道:“殿下,到……”
話未說完,水瓶便“砰”的一聲砸在了擋風玻璃上。
瓶身覆了股微弱的精神力,玻璃麵板碎成渣。
一片鋒利的玻璃殘渣劃過雌蟲脆弱的脖頸,鮮血瞬間洶湧而出,鐵鏽味彌散在艙室。
黎息循聲從零食堆裡抬起了頭,眨巴了眼,又低頭咯吱咯吱吃了起來,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倉鼠。
還不忘重新遞了瓶水。
“……”卡萊望著塞進手裡的新水,呆愣一瞬。他還擔心嚇著利赫呢,誰知道這崽子根本沒有心!
“殿下……”雌蟲冷汗淋淋跌跪在地,顫微微捂著汩汩冒血的脖頸,虛弱地說,“殿下息怒,請您責罰。”
卡萊抬眼看去,冷笑道:“誰允許你替我做決定的?他?”
“不、不……是奴擅做主張,以為您想將小閣下送來這裡。”鮮血染紅了半個身子,卻還是艱難回著話。
卡萊看著躬身請罪的雌蟲,心裡沒有任何憐憫的感情,嗤笑道,“揣測我的心思?”
蟲族什麼都珍貴稀缺,就是雌蟲的命一分不值,還是這種世代為家族賣命的蟲。
“不敢。”
“回主宅。”卡萊麵無表情地下達命令。
“不。”
黎息卻出聲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