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死,呂不韋的那番“喂飽以驅之”的暗示,深深烙在每一個人的腦中。
或許向上攀爬能獲得一條生路,可是,誰能保證上方更纖細的枝丫不會斷裂,誰能保證他們在攀爬的過程中,不會被同一棵樹的其他人暗算,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剩下的雇工誰都不想成為被暗算的那個,當即開始相互推攘,彼此大打出手。
這一番折騰,讓本就岌岌可危的枝丫徹底斷裂,最終,動作最大的五個人相繼墜樹,包括那個膚色黝黑的男子。
剩下的五個雇工膽寒地目睹這一切,不敢去看“言以殺人”的呂不韋,也不敢去看另外兩個雇主。
小嬴政冷冷盯著這一切,抑製不住隱隱而生的暴戾。
即使人命如芥,即使情非得已,這些人,就真的應該被這麼草率地拋棄嗎?
如果這些人分出半數向上攀爬,如果呂不韋當時不說出那些話,他們興許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再如何不擇手段,也不該是這種全無意義的“損耗”。
“尚未確定緣由,就如此草率地行動,如何能稱得上明睿的商人?”
呂不韋正環抱著樹乾,觀察著群狼的行跡,聽到這話,他收回視線,看向右下方的小嬴政:
“小公子以為我這是在做虧損的生意?”
即便間接沾染了鮮血,他的臉上仍帶著屬於商人的乾練與友好,
“如果他們真心聽命於我,那我怎麼也不至於做出這種殘酷的事。”
他緩緩一笑,看向剩下的幾個雇工,
“隻可惜,這群受金錢驅使的人,終究比不上正規培育的門客。”
被視線掃過的雇工畏懼地低下頭。
呂不韋的聲音極冷:
“他們會因為金錢而聽我們調遣,同樣也會因為金錢——被其他人收買,伺機要我們的性命。”
小嬴政緊緊盯著呂不韋,辨識著他話中的真偽。
“無緣無故被狼追逐?這世間哪有什麼‘無緣無故’的事。”
呂不韋麵上露出一絲譏誚,“如果真是巧合,小公子你也不會‘不慎’墜樹了。”
正昏昏沉沉,無力靠著樹乾的秦子楚睜眼看向呂不韋:“你不該以政兒為局。”
“我也沒想到,那人竟然如此大膽,絲毫沒有遮掩。”呂不韋並著袖,朝著下方一揖,“在這兒給小公子賠個不是。”
小嬴政對呂不韋的話信了三分,也僅僅隻有三分:“剩餘的這些人呢?”
“這幾人——就當他們好運吧。不管他們有沒有被收買,有沒有摻合今晚的事,活下來就是運氣。”呂不韋向下一指,“如果不想活,也可往下一跳,就此一了百了。”
剩下的雇工連連搖頭,忙不迭地表示忠心。
晚風稍有幾分刺骨,伴隨著駭人的咀嚼聲,一切是非,都被看不見的夜幕遮擋。
大約是填了些肚子,不再那麼饑餓,在確認樹上不會再掉吃食後,群狼又繞著幾棵樹走了一圈,發出陣陣低嗥,轉身離開。
眾人沒有下樹,背靠著樹乾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離開的狼群始終沒有歸返。
一行人離開樹林,前往鹹陽。
等到出示驗傳憑證,登記入冊,他們被守城的官員引到一旁。
“王已久候,還請王孫與諸位隨我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