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團草雜亂無章地糾纏在一處,比起天生地長,更像是人為編製而成。
秦王嬴稷冷眼打量了許久,也沒看出這編的是個什麼玩意。
旁邊的侍從見他沉思不語,小心翼翼地出聲:“君上,不若拆開看一看?也許裡麵另有玄機。”
回予他的,是凜然而威嚴的一瞥。
侍從當即低頭告罪,不再多言。
秦王嬴稷重新將視線放在那一團怪草上。他轉動著手中之物,試著從不同的角度審視。
隻翻轉了幾次,乾枯的草葉便碎了一大塊,落在地上。
“……”秦王嬴稷隨手將草團放在一邊,詢問侍從,“異人還沒過來嗎?”
“已派人去請了……”
侍從的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了一道通稟。
王孫“異人”已到殿外。
“帶進來。”
秦子楚一進入大殿,就看到秦王身旁那團極其顯眼的枯草。
心中輾轉過數個念頭,他權當沒有看到,恭恭敬敬地朝秦王行了大禮。
秦王道了句“起身”,沒有詢問枯草的事,反而問了個看起來不相乾的問題:
“聽說你今日出宮了?”
整個鹹陽宮都掌控在秦王的手中,秦子楚早在申請出宮之前就想好了說辭,當即不慌不忙地說道。
“孫兒在趙國結識了兩人,引為門客。此次回到宮中,尚未對他們進行妥善的安置……”
所回的話真假摻半,點到即止。
“就是與你一路回國的那個商賈和劍客?”果然,秦王嬴稷早就調查清楚他身邊的背景,一口道破他們的身份。
“正是。”
秦王不提傳召之意,秦子楚也不會主動出擊,和第一次覲見時一樣,當自己是個戳一下晃一下的木頭。
秦王嬴稷見他如此沉得住氣,不再繼續無謂的施壓與試探。
“異人,你可識得此物?”秦王嬴稷指著席邊的草團,語氣不明地詢問。
“識得。”秦子楚麵不改色,侃侃而言,“這是草。”
秦王嬴稷:“……”
這個回答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秦王嬴稷想問的並不是這個,他也不認為秦子楚讀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最終,他換了一個詢問方式:“異人,你可曾覺得此物甚是眼熟?”
“自然。”秦子楚回答得毫不猶豫,甚至帶上幾分浩然正氣,“此等雜草,隨處可見,自然眼熟。”
殿內的侍從察覺到異樣的氛圍,紛紛垂下頭,當自己不存在。
秦王嬴稷並沒有動怒,但他周身的氣勢陡然攀升,幽冷的宮殿內仿佛多了一層粘稠窒息的風,壓得人呼吸不暢。
秦子楚絲毫不受影響,從容而立。
許久,這股粘稠之意逐漸減輕,他聽到秦王淡淡地詢問。
“異人,是想‘厭勝’於何人?”
厭勝,即壓勝,巫術的一種,有“壓製”“傾覆”之意。
秦王忽然提起厭勝,莫非是把這團草當成了用來咒詛的偶人?
想到那團幾近殘破的稻草,秦子楚暗自否決:“君上之意,孫兒不明白。”
用來厭勝的偶人,大多是用木頭或者陶土做成的人形造物,在身後刻了名字與生辰。這亂七八糟的一團草,也能算厭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