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兩支手臂交錯著互為支撐,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扳動,弩手即將窒息,他雙腳亂蹬,恐懼的拚命掙紮
。汪國華等人便在殿外不遠,弩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呼救。
片刻之後那弩手翻起白眼,全身一軟昏迷過去。
…
大殿內死去的黑衣人身上的衣物燃燒殆儘,山風穿堂而過,吹得地上那支火把上火苗不停閃爍,如來像上光
影搖動,佛像麵目慈悲的注視著死傷枕籍的大殿。
有些受傷未死的亂民,仍在地上蠕動著呻吟。
幾個輕傷的亂民原本是裝死等待機會,此時也發現自己手足麻木,連移動都非常困難,雖然此時是逃走的良
機,卻無力逃出殿外。
汪國華扶著一個伴當,跌跌撞撞的返回大殿,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同夥,也受了一些傷,但還能自己行走。
方仲嘉一夥原本在山道路口留下了幾個方家的健仆,但那幾人毫無搏殺經驗,戰力完全不能和家丁相比。在
黑暗中被汪國華砍傷一人後便驚慌失措,不顧一切的逃下山去,鄉紳勢力今晚嚇破了膽,已經不再構成威脅
,但汪國華深知危機並未過去。
幾人一進入大殿,汪國華和攙扶的那伴當便一起跌倒在地上,汪國華哇的一聲吐出許多穢物。
那受傷重的伴當仰躺著,帶著哭腔道,“汪大哥,我的手腳全都麻了。”
汪國華哼了一聲,他的手腳也開始麻木,在偏殿時他們便發覺舌頭和四肢開始發麻,汪國華猜到有人在酒菜
中下毒,自然認為方仲嘉收買人乾的,所以在毒發之前拚死也要打退方仲嘉一夥。
隻要擊敗了方仲嘉,汪國華覺得自己還有時間撤離,但此時沒有了威脅之後細細想來,中的這毒有些蹊蹺,
如果是方仲嘉下的毒,為何不等到他們毒發再進攻。
想到此處,汪國華朝方仲嘉看了一眼,方仲嘉仍倒在原地,身下流了一攤血,看著已無絲毫生機。
汪國華轉頭看向殿內還在蠕動的那些亂民,眼神不停的閃動,如果不是方仲嘉下的毒,那下毒者很可能還在
殿內,下毒者肯定不會中毒,而自己手腳越來越麻木,等到自己這方無法動彈,他便會出來殺人,所有能動
的人都是危險的。
當下顧不得再去扶那伴當,在地上手腳並用,爬到那些還在蠕動的人旁邊,用刀朝著他們的要害捅刺。那名
還能移動的同夥見狀也有樣學樣,提著刀和火把,不顧受傷亂民的哀求,一路砍殺過去。
片刻之後那些還能動的都魂歸極樂,汪國華幾人經過幾番激烈搏鬥,體力早已消耗殆儘,又處在毒發的狀態
,此時沒有了危險的強烈刺激,精神上一鬆懈後,體能更加難以支持,最後一個能移動的伴當此時終於也堅
持不住,緩緩跌坐在地上。
汪國華歇息一會,強撐著起了身,嘴邊仍殘留著穢物。他喝的酒是殿中最少的,所以才能堅持到此刻。
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偏殿門前,燒焦的黑衣人麵前滿地銀錠,汪國華卻無力去拿,更不用說偏殿內的大堆銀子
了。
他有些後悔再回到大殿,方才追殺方仲嘉一夥之後,便應該躲藏在山道邊的林中,此時想走出去也有些吃力
了。
他凶狠的掃視著昏暗的大殿,突然怒喝道,“誰下的毒!”
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卻沒有人回答他。
倒下的那伴當對汪國華頹然道,“或許是朱宗下的毒,他今日勸人喝那許多酒,或許他也想吞沒銀子。”
“那倒好了,老子斬了他五刀,早已死了。”汪國華扶著殿壁,支撐著不倒下,“就怕下毒的還沒死。”
汪國華突然抬頭,“張二呢,他拿著弩…”
那伴當張著口,還不等他說話,“嘣”一聲震響。
一支弩箭從佛像旁飛出,帶著風聲橫過大殿,射中汪國華的大腿,汪國華打了一個轉,重重跌倒在石板上。
汪國華仰天哀嚎,佛像後嘰嘰嘎嘎的聲響,那伴當知道是在上弦,下一個肯定便是他,拚命想要站起,可手
腳已不聽使喚。
他絕望的靠在殿壁上,眼睜睜看著一支弩箭迎麵而來。弩箭射中肋部,強勁的力量將他撞得一歪,他口中吐
著血沫,緩緩滑倒在殿壁之下。
除了汪國華,殿中所有人都再無絲毫聲息。
汪國華痛得滿頭汗珠,他咬牙忍住劇痛,轉頭往佛像那邊看去,一個人影露出身形,端著蹶張弩緩緩靠近過
來。
汪國華知道此人必定是那下毒者,憤怒的盯著他,直到那人接近後,汪國華露出恍然的神情。
他恨恨的道,“早該想到是你這狗皂隸,果然胥吏沒一個好東西。”
龐雨輕輕的喘著氣,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左肩流出的血染紅了半邊衣衫,他已接近了體力的極限。雖然他
沒有參與刀鋒相對的搏殺,但徒手搏鬥了兩次,又整晚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此時已經是筋疲力儘,但好在
一切已經都在掌控之中。
“汪兄的話聽來,好像你自己是個好東西,這殿裡都是你設醮結拜的兄弟,若不是方仲嘉來早一步,我們便
都會死在你手上。”
汪國華躺在地上無力的搖搖頭,“給老子一個痛快。”
龐雨放下蹶張弩,“沒箭了,待我找到弩箭,便來給你一個痛快。”
汪國華吃力的哈哈笑了兩聲,“有本事當著老子麵前用刀子殺,拿刀殺人都不敢的狗役,我汪國華英雄一世
,居然死於狗役之手。”
龐雨沒有精力繼續鬥嘴,把蹶張弩放在牆角,抽出一把短刀在手,準備在屋中尋找多餘的弩箭,然後用弩箭
射殺汪國華,以爭取更多搬運銀子的時間。汪國華喝的酒不多,加之武力強橫,隻要他還能動彈,龐雨就不
會靠近他。
殿中光線陰暗,龐雨轉身去撿了火把,光線明亮起來,想起那燒焦的黑衣人身上有一支弩箭,但氣味讓人惡
心。
還在梭巡其他弩箭時,偏殿中突然一個聲音大聲道,“朱宗你這法子好,我在僧舍用大被捂頭睡了一覺,發
了汗果然便好多了。”
偏殿中出現火光,腳步聲迅速接近,龐雨頭皮發麻,還未反應過來,一個人影打著燈籠快步從偏殿走來。
他抬頭就看到了打火把的龐雨,雙方一個照麵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