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方以智往來幾次,但以前都是泛泛之交,互相有點話說,知道不是之乎者也的腐儒文人。
龐雨隻是用雜學作為結交的工具,心理上認為是教授方以智知識。
但今日與方以智一番深談,對此人卻有了由衷的佩服,方以智不是表麵那樣一個狂生,而是一個具有很高思想高度的年輕才子。
回想起桐城那一夥澤社的士子,他沒有深談過,但每人各有所長,並非是空口大言之人,也不是隻懂科舉,幾乎都思維活躍,如果他們都跟方以智差不多的層次,那他確實小看了古人。
待方以智返回房內,龐雨才帶著三個跟班去尋找那阮家的家仆。
龐雨一路上還想著方以智的話,不由摸著下巴,“這樣的明朝,會被辮子兵征服?”
“二哥,方以智何時帶你拜訪何老先生?”
龐雨轉頭看看跟隨的何仙崖,搖搖頭道,“我沒跟他說此事。”
何仙崖一愣,龐雨邊走邊道,“我細細想來,阮先生指的這條路太過複雜,我要先找方以智,然後由方以智帶去找何如寵,何如寵推薦給錢謙益,錢謙益再推薦給張國維。”
何仙崖皺眉道,“是否找的人太多。”
“這人事鏈條太長,阮先生並不知我與方家的糾葛,此時如果讓方家知道我要入武職,會否支持還難說,暗中破壞的可能也有,這風險需要規避。
即便是方家支持,一圈下來欠一堆人情,最後能有多大效果難說。”
“那便不去找何相國了?”
“不找了,正主就是張國維,咱們就找這個人。”
何仙崖猶豫一下,追上來低聲問道,“那阮先生那邊要不要交代一下。”
“就說辦得順利便可。”
龐雨揚揚腦袋,“阮先生這方法還有一個缺點。”
何仙崖虛心的道,“二哥指點。”
“他太看重人情,而沒看準關鍵的利益,張國維的根本利益不在於這些人情,而在於安慶穩固,不影響他的官位。
我隻要讓他相信我能保住安慶,他便會給我想要的東西。
相比起人情來,我更相信利益。”
何仙崖想想道,“記住了。”
此時那家仆從對街迎過來,他見到四人便道,“龐班頭是否還去他處?”
龐雨點頭道,“不去,是否要回府上。”
“出門時老爺交代說,待班頭辦完事就請班頭去莫愁湖的俶園,今日晚間在那處有一聚會,正好請龐班頭參加。”
龐雨答應下來,他感覺桐城大捷之後,地位似乎比以前又提升了不少,從方孔炤、方以智和阮大铖的態度都能感受得到。
莫愁湖就在清涼門外不遠,幾人從清涼門出城,沿著城外的秦淮河往南,過了石城橋便到了莫愁湖邊。
湖邊綠楊著水芳草如茵,三月春風拂麵,龐雨一路行來心曠神怡。
沿湖修建了許多豪宅,龐雨方才問了,這俶園是阮大铖給他親爹阮以巽建的,算起來其實也是他出的錢,在一線城市都有兩套園林,龐雨又在阮大铖的資產表上加了一筆,感覺自己與阮大富翁的差距進一步拉大了。
很快到了俶園,這俶園就在湖邊,儘管也是出色的江南園林,但龐雨連續看了阮大铖許多豪宅,現在已經有點免疫了。
入得院中,依然有一處花園,靠湖一邊有一座二層小樓,龐雨跟著家仆登樓上去,在窗邊便能看到莫愁湖的景,不由感歎阮大铖真會享受生活。
裡麵有人正在說話,龐雨繞過屏風後,剛好看到阮大铖的大胡子,圓桌邊還坐著三人。
阮大铖一見龐雨哈哈大笑,“正說到龐小友,正主便到了。”
其他三人都看過來,幾人都是四五十歲年紀,氣質都甚為沉穩,三人都沒站起,隻是微笑致意,龐雨一看便感覺是官員,至少曾經是,而且官位應該不小。
“這幾位都是老夫好友,如今都在南京,龐小友快來見過。”
阮大铖走過來對左手第一人伸手道,“這位是老夫同年好友楊維垣,曾官至太常寺卿。”
果然是當過大官,龐雨連忙恭敬的行禮,“小人龐雨見過楊先生。”
楊維垣隻是微微頷首,笑著說道,“英雄出少年,桐城人傑地靈啊。”
龐雨連道不敢,阮大铖又轉向第二人,那人四十出頭的年紀,身穿玄色青衿,臉頰瘦削,看向龐雨的兩眼十分有神,氣質顯得頗為乾練。
介紹到此人,阮大铖語氣更加柔和,“這位也是老夫好友…”那人直接站起道,“某叫馬士英,就不要叫先生了,虛長幾歲,叫我馬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