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沒法子把她麵巾取了。”
何仙崖低聲道,“就當賺了一百五十兩。”
龐雨嗯了一聲,畫舫的船舷比大號烏篷船高一些,他抬頭看看那蒙麵女子,突然開口高聲道,“抱歉衝撞了姑娘座駕,在下是個算命的,最會看麵相。
若是姑娘願意,在下願意幫姑娘看上一看,助姑娘逢凶化吉抒懷解憂,以作為補償。”
那婢女凶巴巴的,“幾個鄉下人還想看我家姑娘,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要看麵相也輪不到你們看。”
“不可出口傷人,速讓人去查看。”
那蒙麵女子輕輕說道,麵紗隨著氣流微微的抖動。
婢女應了一聲,那女子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姑娘定然是剛剛失了情郎。”
女子身僵住,在原地停下沒有繼續走,婢女也呆了一呆,一指龐雨正要開罵,那女子已轉過身來。
那女子倒也不惱怒道,“你看到畫舫,既知我是個風塵女子,往來不過都是恩客,交易的是纏頭,何來情郎可失。”
何仙崖和郭奉友都詫異的看向龐雨,就像龐雨此時是汪仁上身。
龐雨心中有了底,耐心的說道,“姑娘冒著細雨,隻為看彆人出嫁。
百姓婚嫁本不是稀奇事,姑娘若是蘇州人,當是看得多了,今日特意冒雨到甲板看,必是心有所感。”
女子平靜的道,“你這人說得也有趣,但奴家或許隻是回想相府的富貴日子。”
龐雨笑道,“那便不會看寒磣的百姓嫁娶。”
女子停了片刻,往船舷走近一步,“那公子再看看,我那情郎是何等樣人。”
“家中殷實又滿腹詩書,應與姑娘年齡相仿。”
“公子何以見得?”
龐雨思索一下道,“人的行為都與經曆有關,姑娘既是相府下堂妾,至少可以說明兩點,首先是過的富貴日子,家底殷實的人家,以後能保障家用寬裕,以後有了子女也過好日。
從女人的機會成本考慮,尋常人家入不了姑娘的眼,二則是相府家主必是讀書人,所以光是有錢恐怕姑娘也看不上。
所以姑娘的情郎必定家底殷實又是讀書人,至於年齡嘛,若是老頭子的話,姑娘或許會嫁過去,但不會如此惆悵難解,所以在下猜與姑娘年紀相仿。
能讓姑娘懷念,人品也定然是不錯的,不會是騙財騙色之徒,也或者是姑娘沒辨彆出來。”
那女子不懂機會成本,但龐雨的意思是都聽明白了,他沉默著沒說話,旁邊的婢女皺眉罵道,“你這人怎地信口開河…”女子輕輕抬手製止住那婢女,龐雨則仔細的看那麵紗,湖上有微風拂動,麵紗往女子麵孔貼去,雖然很朦朧,但透過麵紗能感覺到兩道明亮的眼神。
龐雨感覺說對了路子,不理那婢女繼續說道,“但這樣的人家正妻都是門當戶對,必定妾也不少,都防著彆人進門爭寵,姑娘這樣的身份,是她們眾矢之的。
所以姑娘現在心中想的,便是有一個情郎那樣富貴多才的人,甚或是不富貴,能像百姓家一樣迎娶你進門,沒有妻妾爭鬥。”
“公子可是說奴家一個風塵女子,不能奢望太多?”
“期望兩者兼得是人之常情,但所謂情愛,其實沒有那麼重要,每個人過的是日子。
若是隻為情而嫁人,通常是不理性的,開始時甜蜜而後麵平淡,甚至可能最後是苦的。
在下隻是想說,兩者不能兼得之時,富貴更為可取。”
女子胸口起伏了幾下,似乎有點激動,隨即又平靜下去。
何仙崖也不敢說話,他感覺剩下的一百五十兩有機會了,這女子明顯被龐雨打動了,再加一把勁的話,可能就撈起麵紗讓龐雨看相了。
兩艘船在湖中蕩漾,隨著湖中的微波,不停的輕輕碰撞。
“那…公子看奴家又是何等樣人,若是說得準了,奴家重金請公子幫我看相。”
“姑娘有歸家院不待著,願意整日的在太湖中遊船,是因行船江湖任我往來,有一種虛假的自由自在,可見是姑娘內心不羈約束。
掛上那‘相府下堂妾’,一是自抬身價謀取生存,二來顯示不屑俗世看法,實則自卑又自傲。”
兩艘船上都安靜片刻,婢女瞪著眼,但礙於女子,一時又不敢喝罵。
那女子輕輕道,“江湖雖大,也是孤舟飄零,有如浮萍逐浪,哪裡來的自在。
公子既明了,方才說能幫奴家抒懷解憂,不知有何妙法。”
龐雨毫不猶豫道,“另外找一個情郎。”
那女子輕輕歎口氣,“公子倒是直接,但若還是碰到一樣的境遇,豈非自尋煩惱。”
“或許境遇一樣,但姑娘可以跟以前不一樣,以後要辨彆誰對你是真心,看誰真金白銀為你贖身便是了。
跟承諾的話比起來,在下更相信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