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朝正簡單的回答道,“明白,大人。”龐雨看看他之後對旁邊的侯先生,“把說好的銀子給那些招募的馬夫,天亮前讓他們帶些乾糧過江逃命,不許他們跟著軍隊。等會你與本官一起去陳守備那裡,本官跟他說
今日的籌劃,要請他同去相助。”
侯先生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躬身表示明白。
龐雨又轉向鐵匠白總,“探好的那一處涉渡點,乘著現在天黑,本官親自去走一趟。你讓所有陸戰兵再沿河探路,確定附近兩裡之內有沒有更好的涉渡點。”待鐵匠應了,龐雨對所有人道,“把車架劈了燒飯,做足三頓的飯食,讓每個士兵隨身帶兩餐,把水壺裝滿,其餘的糧食都灑到地裡,不要成堆,這樣流寇不好搶也不好燒
。”
一眾軍官的臉色蒼白,但又有種說不出是興奮還是緊張的情緒。龐雨的決心已經定下,天亮之後一定會很危險,但好歹有一個方案,大家也有了一個目標。,“流賊夜間在五裡橋調動,很可能那支官兵是主動逼近,說明官兵占據主動,官兵若是隻協助守城,他們就不會離開東城外的營盤,今日隻要官兵主動進攻流賊,說明他們
認為可以擊潰流寇,至少是勢均力敵,我守備營首先穩固防線,做好飯食隨身攜帶,若雙方確實勢均力敵陷入僵持,全營渡河進攻。”
龐雨掃視麵前的軍官,“告訴所有士兵,滁州是唯一生路,一旦渡河就必須往滁州進攻,隻許進不許退。”
……
天色大亮之時,清流河東岸殘存的蘆葦杆裡,唐二栓又跟著鐵匠百總潛伏在這裡,用遠鏡觀察北方的戰況。成千上萬的流寇正在出營,步卒的隊形混亂,兵器五花八門,但數量眾多,他們隨著各自的紅旗,幾乎鋪滿了整個五裡橋地域,陣列中不時傳出螺音,也不知是哪支人馬
在調動,人群嗡嗡的嘈雜聲在兩三裡外清晰可聞。
“流寇就是流寇,旗幟都沒幾麵。”鐵匠百總邊看邊道,“你看他們自己都分不清了,帶著到處亂竄,這一堆那一堆,人多也沒啥用。”
唐二栓看不清楚,他隻看得到一片蠕動的地毯。
北麵的官兵出現在視野中,陣列上旌旗飛揚,全陣主色調是紅色,間岔著黑色的色調,可能是穿戴甲具的騎兵。
“流寇打不過,肯定打不過。”百總說了一句,轉頭對右邊一個手下道,“跑回去跟大人說,官兵陣列齊整,騎兵人數大約……大約多少來著。”
百總使勁渣渣眼睛,猶豫了片刻後把遠鏡遞給左邊的唐二栓,“你眼神好,數一下,再看看有沒有個盧字。”
唐二栓連忙兩手捧著,學著百總一樣小心翼翼的舉到眼前。
“反了!”
唐二栓尷尬的把遠鏡掉了個方向,湊在眼前一看,竟然放大了許多。
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之後肩膀挨了一拳,唐二栓在趕緊認真看去。鏡頭中官兵一方的騎兵眾多,許多遊騎分布在陣列前方,不停的呼嘯往來,驅逐那些突前的流賊馬兵,之後有一些大股的騎兵在遊走,不時朝流寇的馬兵發起小規模的衝
擊。流賊前方的馬兵不斷後退,官軍騎兵的控製範圍越來越大,逐漸控製了流賊陣前,不時有白煙從那些騎兵手中噴出,隨風傳來隱約的嘭嘭聲。
後麵有許多的步兵,形成了一個個的陣列,還沒有到達交戰的位置。
唐二栓沒想過大軍的交戰是這樣的,鏡頭裡全是層層疊疊的人馬身影,一時哪裡數得出來。
他轉頭朝著鐵匠呆笑道,“我不識得‘盧’字。”
鐵匠一把奪了回去罵道,“字不識得,數也數不明白,有什麼用處!你先去跟龐大人回話,就說官軍的騎兵能打,估摸著不怕流賊。”
……
唐二栓渡河回去時,曹操的遊騎已經在西岸活動,陳於王進行了一次接應,唐二栓才順利回營。
那些遊騎看到唐二栓並沒懷疑,河對岸跑來的可能就是難民,他們不會想到守備營將在這個天氣涉渡。龐雨在營地中焦慮的踱步,周圍燒得十分熱鬨,各部幾乎把車架都劈了,絲毫不給流寇留下,飯食都已煮好,除了吃飽之外,很多人已經想辦法包了,各自帶在身邊,一
切都已預備好,對麵曹操的馬兵還未出現多少,局勢相對平靜。
他在天亮前親自走了一趟涉渡的位置,冰水也頗具威力,龐雨回來烤了火,此時仍感覺腳上冰涼。
清流河並不寬闊,冬季露出大半河床,需要趟水的距離隻有二三十步,最深處確實隻到膝蓋上一點,沿河有小範圍的淤泥,但軍隊渡河不成問題。龐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確認那支官兵是否真有實力。雖然已經做了決定,但真正開始執行時,總會患得患失,尤其是跟這麼多人性命攸關的時候,此時的等待非常煎熬
。
唐二栓帶回來的話,有點太過簡單,龐雨又細問了幾句,確定官兵是在主動進攻,而且雙方都已進入戰場,這樣流賊想退也退不了了。
對守備營同樣如此,這裡跟江浦不同,沒有龐丁帶船接應,戰敗就真的跑不掉了。龐雨閉上眼穩了穩心神,出擊的時機和出手交易一樣,以他目前獲得情報的能力,不可能選在最合適的時候,既然認定滁州是唯一生路,任何時候出擊都合適,他隻需要
把所有籌碼扔上桌麵。深吸一口氣之後,龐雨對幾個軍官大聲道,“全營以五列隊形集結,準備渡河,行動順序依次為第一司、第二司、親兵司、陸戰兵、騎兵、第三司,第三司第七局留守渡口
。”
……注解放前記錄中,清流河在乾旱年份每年斷流四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