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旗插在這裡。”
龐雨跳下馬來,在第二局陣列的左前方站定,
騎手跟在他旁邊,把旗幟插在河岸的泥土中。
號鼓手就等在他身邊,左側第二司的步兵正在過河,王增祿不停的嚎叫,讓士兵不能停留,一定要搶在馬兵到達之前讓儘量多的人過河。數百名流賊馬兵從西側奔來,他們已經展開陣型,從正麵看過去,轟鳴聲中馬兵鋪滿了整個西側,奔馳中的馬匹和騎手身影如浪潮一樣起伏,人馬噴吐出的白霧時隱時現
。“他們不敢過來,不敢過來。”龐雨在心頭默念,手腳輕微的抖動,雖然已經打過那麼多次馬兵,知道流賊並非衝擊型騎兵,但第一次這樣沒有依托的麵對流賊馬兵衝鋒,
仍感覺驚心動魄。大地似乎都在震動,陳於王的騎兵也不敢停留,他們的馬匹不需要騎手控製,就拚命往後躲避。麵對大量高速衝擊的巨大動物,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會發自本能的要避讓
,龐雨親自體驗過騎馬高速衝刺,速度越快的時候,騎手本身也更為興奮,攻擊欲望更強,所以騎戰之中,速度越快的一方越占據主動,這就是所謂的氣勢。
“他們不敢衝進來,都給老子穩住了!”
周二的聲音在隆隆蹄聲中隱約傳來,其他隊長也在同時叫喊,讓士兵穩住陣腳,龐雨深吸一口氣,把逃走的本能趕出腦外,認真觀察馬兵的距離。身後嘩嘩水響,不時有士兵跌倒的驚叫,在對方騎兵衝擊威脅下,隊伍必定會有慌亂,此時無論叫喊什麼,士兵都已經聽不進去,唯一能安定人心的方法,就是龐雨把自
己的大旗立在這裡,也是要讓所有士兵看見,主官仍在這裡堅守。
從以前的經驗看來,流賊的馬兵是不會直接衝入步兵陣的,隻要挺過這一段,騎兵衝擊的震撼力就會大大下降。旁邊的鑼手喘著粗氣,眼睛在流賊和龐雨身上不停來回,隻要金聲沒響,步兵就可以持續渡河,龐雨需要儘量多的士兵過河,將陣線縮得越短越好,一旦與馬兵接觸,渡
河的危險性就成倍增加。
馬兵距離隻有一裡多,親兵隊正在渡河,這一批帶著不少傷員,很多是用簡易擔架抬著,速度快不起來。攙扶傷兵的人沒有任何抵抗力,龐雨不能讓他們留在西岸,眼睛盯著那些奔來的馬兵,馬兵的隊列也遭遇了田埂和水塘的阻擋,他們的隊形時分時合,速度已經有所減弱
,但隨著距離的接近,氣勢仍十分驚人。親兵隊全部進入河道,慌亂中有些擔架反倒,傷員跌入水中,引起陣陣驚叫,其他人慌忙去救,隊伍速度十分緩慢,很多地段都停頓下來。騎兵此時也在對方壓迫下退回
渡口,繞過第二局的隊列,渡口出現了擁擠。
龐雨幾步跑到水邊,對著站在水中負責河道督促的蔣國用怒吼道,“蔣國用,你在乾什麼,任何人不得停留,無論是誰大喊大叫,一律斬首!”嘴唇發烏的蔣國用唰的抽出腰刀,與其他鎮撫兵一起大聲叫罵,推搡那些停頓的人前進,一名傷兵仍在水中撲騰嚎叫,旁邊人上去拖不起來,遲疑了片刻,一刀朝他斬去
。
鮮血飆飛中,那傷兵動作一頓,蔣國用一腳將他蹬出水道,傷兵帶著血水沒入了水中,有小片衣服浮在水麵上,緩緩往下遊漂去。
隊列恢複移動,龐雨揉揉麵色的猙獰的臉,轉頭對後麵的騎兵喝道,“騎兵立刻過河。”
匆匆回到大旗之下,馬兵已經隻有兩百步,龐雨大喝道,“鳴金!”
等候的鑼手迫不及待的敲響銅鑼,當當的聲音傳遍遠近,第三司立刻在河岸上停下,守備營早有遭襲的預備,隊列朝向西麵就是作戰隊形。
由於訓練中形成的條件反射,很多渡河的士兵聽到金聲也停止下來,各處都出現了一定的混亂,鎮撫兵一通忙碌,才讓隊列重新開始移動。
流賊的馬兵進入百步,各部的軍官都在穩定隊列,龐雨仍站在旗下,右邊是第二局的士兵,左邊是整個第三司。
奔騰的騎兵身影聳動著,隆隆的蹄聲震人心魄,向著守備營撲麵而來。
“拒馬!”
各部軍官大聲叫喊,前排刀盾紛紛蹲下,第一排長矛手側身蹲低,雙手握持將長矛斜放,右腳踩住長矛尾端,矛頭斜斜指向前方,第二三排隨後如法炮製。配屬的步弓手出現在各部間隔處,彎弓搭箭,軍陣猶如張開刺毛的豪豬,等待洶湧而來的流賊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