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第七局的陣地東側,各樣兵器揮舞著,瘋狂的嚎叫聲中,一群馬兵從官兵的陣前敗退下來,又留下一地死傷,幾個官兵追出幾步,用長矛亂捅亂拍,一個軍官大聲叫
喊,才讓那幾名士兵返回隊列。
馬兵跌跌撞撞,狼狽的逃回己方的陣線,很多人身上帶著傷,還沒到陣後就跌倒在地。在一名寶纛旗指揮下,其他馬兵紛紛舉弓發射,飛蝗般的箭支朝著那個小小的隊列撲去,那些官兵沒有任何掩護,身穿鐵甲的步兵站在前排,埋下頭硬挨箭雨的打擊,身
上被紮得刺蝟一般,隻有棉甲的士兵則縮成一團,躲在那些鐵甲兵身後,幾個殘存的刀盾兵擋在前排,儘量遮擋身後的戰友。
一些持步弓的流寇逐漸靠攏發射重箭,不時有鐵甲步兵承受不住,那支步兵損失過半,隊列中淒慘的叫聲沒有斷絕,卻仍是沒有崩潰。
“羅大哥,咱們不能再打了,這些官兵都有甲的,砍不動紮不死,方才衝殺進這陣去,片刻功夫就死了二十多人。” 油裡滑眼睛有點紅,他們有四百多過河的馬兵,基本人人都有弓箭,遠程打擊完全占優,官兵處於挨打的局麵,但弓箭對官兵的鐵甲效果不好,殺傷的速度太過緩慢,羅
汝才心急之下讓那些掌盤子督戰,派出馬兵步戰,他們這是第三次直接進攻,三次都敗下陣來,留在陣前的傷員也都被殺死,已經損失了五六十人。那些官兵中的刀盾手又在陣前挨個補刀,隻要是倒在地上的,一律都再砍上幾刀,裡麵有半數是油裡滑的人,他在流寇各營中的地位,就是由馬兵的數量決定的,而且招
募不易,這讓他很是心痛。羅汝才此時已經從官兵渡江逃脫的震怒中冷靜下來,這種身穿鐵甲的官兵他平時是不會打的,更不用說派馬兵步戰衝陣,隻需要用騎兵不停襲擾,最多半天時間這些步兵
就會潰散逃命,隻要失了陣型,到時馬兵能輕易的殺死他們,偏偏此時他沒有足夠的時間。五裡橋方向隱隱傳來一陣聲浪,油裡滑焦急的勸道,“羅大哥,那支官兵去了多時,咱們此時去五裡橋也來不及,若是闖王贏了,咱們自然能困死這些狗官兵,若是盧閻王
贏了,咱們殺光這些狗官兵也無用,不能再去拚了。”羅汝才轉向油裡滑,眼神變幻不定,他一向在意各營中的口碑,這次讓那支官兵擺脫圍困過河,如果真的造成各營戰敗,對他的名聲將是重大的打擊,但油裡滑說得也有
理,此時再去跟留下的這支鐵甲兵硬拚並無實際的益處。此時再回想油裡滑最開始的建議,卻是圍攻這渡口的官兵,如果當時讓所有過河的馬兵去追趕官兵主力,就算馬兵有些混亂而不足以獲勝,至少能牽製住他們,不讓官兵
主力直接進攻五裡橋,現在想來,油裡滑的目的就是不去五裡橋。
麵對羅汝才的眼神,油裡滑有點心虛,正不知所措時,北麵兩個馬兵飛速跑來,油裡滑趕緊把頭轉過去。
那當頭的馬兵還不等馬停下就慌張的喊道,“報大長家知道,五裡橋敗了,敗了。”
羅汝才看著那馬兵道,“敗成何等模樣?”
“各家的老營都跑了。”
油裡滑神色大變,趕緊對羅汝才道,“闖王定是敗了,羅大哥咱們快走。”
羅汝才卻沒動,他不理會焦急的油裡滑,冷靜的看著那馬兵道,“盧象升的旗下還有否護衛?”
油裡滑張著嘴,到此時羅汝才竟然還想著突襲盧象升,如果能得手倒確實可能扭轉戰局。
那馬兵略一回憶後道,“仍有步騎兩三千數。”
羅汝才毫不猶豫轉頭對油裡滑道,“闖王昨日說過,若是不利便往西麵官道跑,那路上要翻過關山,盧閻王必定追著他,咱們不跟他一條道,仍是往南走。”油裡滑大大鬆一口氣,往南走是他們早有準備的,老營的家眷已經在百家橋附近,扔了其他廝養的話,老營即便帶著家眷,一日也可走一百五十裡,很快就能脫離盧象升
的威脅。
唯一的難點就在這條清流河,現在形勢倒轉過來,輪到他們要在對方威脅下涉渡,好在尚無其他官兵追趕,隻應付這支殘破的步兵。
此時第一波逃命的步卒已經出現在遠處,羅汝才一拉馬頭,“你押後。”
……
第八局的士兵在河岸上奔跑,周圍是無數的流寇步卒,他們慌不擇路的往南方逃命,少數官兵的遊騎在後方驅趕。
龐雨騎著馬在隊伍左側,幾個不看路的流寇跑到了十多步外,他們都沒有武器,抬頭看到有官兵,驚叫一聲調轉方向。龐雨未加思索的一夾馬腹,坐騎加速朝那幾人衝去,很快就追上了幾人,馬身震動了一下,左邊的一個步卒被撞出去幾步撲到在地,風刮在臉上,龐雨隻感覺熱血沸騰,
右手的腰刀朝著另外一個步卒後背砍去。嚓一聲響,腰刀砍在那步卒後背正中,龐雨用力拖著刀,借著馬力將那道傷口拖得更長,那步卒翻跌在地,發出淒厲的叫喊,龐雨不管不顧的繼續衝殺,幾日來的壓力都
在這短短的衝刺中釋放,他頭腦一片空白,隻感覺自己是無人能當的猛將。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遠離第八局足足有五十步,身後的線路上躺下了六七個流寇的步卒,周圍其他的流寇紛紛逃竄。
郭奉友和幾個親兵追在後麵,龐雨感覺臉上有些濕潤,手臂上有鎖子甲,他不能用袖子抹臉,忍住衝動後打馬返回第八局。
附近再沒有步卒靠近,第八局快速的向南支援,四裡的路程似乎比來時更遠,龐雨打馬走在前麵,終於看到了河岸第七司的陣位。
第三司把總的認旗還在,隊列周圍的地麵上插滿了箭羽,白花花的一片,渡口位置擺滿了死傷的士兵,羅汝才的馬兵已跟第七局脫離,正在從南麵的河道中向西涉渡。第八局的步兵立刻向南追趕,正在撤離的流寇馬兵原本還有秩序,突然一片混亂,排在後麵的馬兵擁向渡口,在河沿上擠成一團,爭搶著進入河道,馬匹嘶鳴著互相
衝撞
,不時有人掉入河中,激起大片的水花。第八局很快接近第一個涉渡點,騎兵一哄而散,朝著更南的方向逃竄,再次出現了步兵追打騎兵的場麵。守備營的弓手朝著仍在河中的騎兵射擊,羅汝才部的馬兵顧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