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這次不是尋常。”龐雨皺眉想想道,“你專程從安慶趕來,是不是還有其他要緊事?”“劉若穀帶信來,南都也有些關於大人的傳言,說是因錢莊而與錢謙益有涉,銀莊裡有不少人放棄利錢也要提走現銀,三日之間已取銀三萬餘兩,這是七日前送出的,還不知這幾日如何。” 何仙崖臉色嚴肅,“馬先生那邊還有個消息,小人不知道算不算要緊事,說及張都爺打算將安慶劃出應撫管轄,說之前一直有意,但此番特意讓馬先生
擬定明細,應是打定了主意要辦此事。”龐雨皺起眉頭,似乎都是些壞消息,銀莊已經被挪用不小,與存銀總額比起來還不算多,提取三萬兩雖然不算多,但就怕是擠兌的苗頭,特彆是傳言一起,南京那種地方
信息流轉比安慶快多了,錢越多的人越在意風險,很容易形成擠兌,到時為錢莊付出的努力便化為烏有,錢謙益的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利。張國維劃轉安慶的事同樣是壞消息,安慶歸屬於應天巡撫,在行政上與江南地區沒有阻隔,通過張國維這個職位,龐雨才能更方便的在江南獲取經濟利益,一旦劃分為不
同巡撫,辦事的難度將成倍增長。在張國維的眼中,安慶現在是嚴重的負資產,需要儘快甩賣,也把守備營一起打包進去,以擺脫目前的窘迫形勢,說到底仍是不看好與流寇作戰的結果,一切似乎仍在於
龐雨是否能取得一次大勝。
“還有漕督部院提塘官發來的塘報,劉良佐十日前入山了。”這個消息不算壞,但也不算好消息,龐雨在心中微微盤算便點頭道,“劉良佐入山,流賊的騰挪之地更少,朱都爺這是不想流賊盤踞在鄰近六安州的地方,要把他們往彆處
趕,眼下河南湖廣皆在堵截,看起來最弱的便是咱們安慶。”
“朱都爺這心思難測。”龐雨笑笑道,“他的心思其實也不難猜度,不外乎趨利避害,但結果是明擺著的,流賊的騰挪之地越發局促,若是劉良佐占了霍山,流寇不會繼續在山裡流竄,否則湖廣再
來一支厲害人馬,他們就被堵死在山裡,有糧時他們可以消耗官兵後勤,但現在不行,這次左良玉抓到的幾個流寇馬兵交代,他們確實沒糧了。” 何仙崖滿臉都是擔憂,目前的內外形勢都極差,守備營官兵大約感覺不到,但他對龐雨的處境很清楚,兩麵都是要命的,他搖搖頭道,“難怪左良玉會走,他跟流賊打老了
交道,知道流賊啥時候會拚命。”“彆人怕他們來,我就等著他們來拚命。”龐雨咬咬牙齒,“我認為流賊仍會從宿鬆入境,眼下所知在黃梅廣濟的有等十四營,若往西是他們走過的老路,劫掠所得必少,且
有湖廣官兵堵截,往南是大江,往北的英山道路難行,又可能被堵截在山中,現在劉良佐堵了霍山,流寇選最弱的安慶是最合理的選擇。”龐雨說罷抬頭看看天空,又一批候鳥剛剛飛過,“可恨那左良玉浪費良機,否則以上月厚集之兵力,足可剿殺革裡眼。老子算看明白他們了,這次咱們自己打,不要好高騖遠,流寇至少十餘萬眾,不可能全走驛路,一旦進入宿鬆,必有分兵要往石牌、望江,老子就在這兩處等他們,等他們進入這條路上,再用水師運兵截斷宿鬆道路,看他
們往哪裡跑。”何仙崖抬頭看看龐雨,這個二哥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從他莫名開竅以來,何仙崖從來沒有看到過,連雲際寺當晚滁州兵出現時那般危急,龐雨也沒有這般模樣,如果不
是被左帥氣暈了,便是說明此番形勢更加惡劣,連龐雨的精神也快到極致。
破天荒的第一次,何仙崖希望流寇早點來,再這般拖著,估計龐雨和自己都要瘋了。
剛想要向老天爺祈禱一下,遠處等候的那位導遊謝召發急急走了過來。
龐雨聽到腳步,轉身一直看著謝召發由遠而近,但仍沒有著急發問。那謝召發走到身前對龐雨道,“大人,剛收到陸戰兵軍情,陳漢山出現兩營流寇,其中一部為闖塌天,他們沒有哨探,帶著廝養和家眷全數出山,全天沿三溪河行進,傳報
之時前鋒已出隘口,另外,傳信的陸戰兵乘船路過二郎橋時,看到往黃梅方向有流賊哨馬活動。”“傳令石牌及望江各司,取消所有訓練全員待命,騎兵撤出宿鬆鳳儀上鄉範圍,不得與流寇哨馬交戰,命水師及陸戰兵繼續派遣後續偵察,水路哨探二郎鎮至宿鬆沿線軍情
,隻可乘坐漕船,不得打任何水師旗號,哨探兵馬一律不得身穿我營軍服。”
謝召發問道,“這軍情要不要向道台衙門發塘報?”龐雨等了片刻微微搖頭,若是告知史可法,他必定會調守備營一部前往太湖,龐雨還不敢此時抗命,因為自己那核查的回奏還在他手上,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再次重複之前
的經曆,。
謝召發再沒有多問,立刻回頭去跟塘馬吩咐。龐雨朝何仙崖看了一眼,咬著嘴唇道,“既然大家都想拚命,那就早點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