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林老公您扶著牆,小的先收拾一下,您一會好歇息。”林登萬點點頭,就這樣全身赤膊的扶著磚牆,小廝等他站穩後,就自去收拾。林登萬稍一試著用力,劇痛又讓他停下來,一邊的吸著氣邊回頭看了看,小廝正在
擦拭活板的位置,他做得仔細,先把活板周遭的穢物和血跡擦洗乾淨,又給附近墊了灰。
收拾完後小廝伸手過來攙扶,“您今日剛下床,小走幾步便可。”
林登萬避開了小廝的手,轉而扶著小廝的肩頭,開始試著挪動腳步,剛一動彈又痛得停下。小廝沒有不耐,反而鼓勵他,林登萬有些感動,這兩日間小廝頗為用心,讓他免去許多難受,最主要的是,讓林登萬心中有個著落,知道這小廝一定會幫他。想到當日應承走時還要給小廝表示心意,但林登萬手中已無銀子,而且他肯定不會再來此處,以後是用不到這小廝的,那心意現下肯定是要賴掉的,心頭又略微覺
得有愧。
試著挪步的時候,林登萬開口道,“還不知道小師傅貴姓。”
小廝一邊挪步一邊道,“小的也跟師父姓楊,家中沒飯吃,從小就賣……就跟著師傅了。”
“累楊小師傅費心了。”
小廝滿不在乎,“嗨,談不上費心,來淨身的都是辛苦人,能照料便照料些,這淨身的人,大多都是京南兩三百裡內,聽林老公的口音大約也是那附近來的。”“確是大名府那邊,家中房子和田地都沒了,還有兩個弟弟,也是沒飯吃,就附近各村去幫人家做活得口飯吃,這幾年年景越發的不好,請人的越來越少,價是越
發的低,三個人去了還不夠一人吃的。”林登萬停了停又道,“與楊小師傅說實話,我是讀書人,做那些力氣活引人笑話,我本就是不想做的。”小廝果然有些吃驚,“林老公還是讀書人,難怪這般會待人,我見過來淨身的不老少了,一百個裡麵不見得有一個識字的,您一來小人就覺著跟其他的不同,既是
讀過書,進了宮定然有前程,不是還有那位姓蔣的貴人,您淨身的銀子都是他出的,這不是現成的依靠是啥。”林登萬裝作毫不在意的道,“他做皇莊皇店的生意,我在宮中有同鄉,順口跟他請托的人情,沒成想這蔣老爺便這般上心,我那同鄉也是實在親戚,幫得上忙的。
”
小廝聽了口中更熱絡的道,“您那同鄉在宮中定是管事的,以後在宮裡定然大有前程,彆忘了關照小的。”
“便是因他在,我才有入宮的心思,這次得小楊師傅照看,真有那一日,自然是記得的。”
小廝越發的殷勤,“那林老公入了宮去,家中兩個弟弟如何生計。”
“便是為了他倆,嘶,都娶不到女人,族中有些人說咱家沒有當家的了,無房無田的,不許我們上族譜,嘶……”林登萬每挪動一下腳步便疼痛萬分,他便歇一歇,又與小廝說話,因為小廝這幾日的照料,林登萬已經對他多少生出些依賴,心裡憋著多年的話,都再也關不住
。
小廝扶著林登萬,安靜的聽著他傾述,直到又走回了床邊。這一趟活動耗儘了林登萬的體力,他艱難的躺下,已經累得滿身大汗。
那小廝仍把他的手腳輕輕的捆了,以免他睡著了抓碰傷口,然後對他說道,“林老公先歇著,小的把淨盆收拾了。”
林登萬抬頭問道,“楊小師傅,我割下的骨血可存好了。”
“林老公寬心,都存好了,就等您以後風光出宮時來贖回便是。”
林登萬道聲謝,放心的躺了回去。
小廝徑自提了淨盆出去,到了糞桶處一股腦倒進去,他並未去清洗淨盆,把手在腰上搓了幾下之後,轉身來到另一屋中。
屋裡麵擺了幾個壇子,小廝仔細看了上麵的標記後,抱起匆匆到了外間,那裡有個麻子臉坐在屋中。
小廝恭敬的對他道,“按我家師父吩咐的,銀子已結清,林登萬的丸和勢都在裡麵了,還有淨身的約書,老爺驗過便可拿走了。”麻子揭開蓋子,伸出兩個指頭進去,小心的夾起約書,生怕碰到罐子上任何東西,接著另一手也用兩個指頭翻開約書,這約書就像是證明,來確定那些割下來的
東西是誰的。
麻子稍稍看後立刻扔回了罐內,他並不忙著接過壇子,眼睛翻起來看著小廝,“你可還問到什麼。”“這姓林的他爹死後,家中房子田土被同族的債主收去,現下家中沒地沒糧,幾兄弟連族裡名冊都上不去,他讀過書覺得乾粗活丟臉,這才來的京裡,兩個弟弟便在附近幾個村做活吃雜飯,他最掛念的是七歲的那個小弟弟,名字叫林登百。族裡有些家缺勞力,想把這兩弟弟過繼過去,他最怕的事就是這一脈斷了香火,想
著靠著進宮去,看能不能得些權勢,再把他這一家立起來。”
那麻子麵無表情的聽了,騰出一隻手摸出一塊銀子,“有勞。”
小廝左右看看無人,飛快的接了恭敬的道,“老爺以後有事吩咐。”
……“未淨身的分在兩處刀兒匠那裡淨身,皇城周遭寺廟無名白好找,隻是都不識字,大多奸猾膽小,家在外地難以查證其牽絆,其中可用的委實不多,但勉強也選出幾個。隻是這些人要一齊進宮去,恐怕還不是太容易,今年不是大招,這事不敢張揚,不能靠馮銓阮大铖,隻能走些偏僻路子,要花銀子是其次,恐怕辦不了這
許多,隻能陸續的進。”(注1:崇禎朝大招太監共三次,每次一萬人。)
江帆抬眼看著張麻子,“你覺著先送誰入宮去。”張麻子低頭想了想,“林登萬能識字算數,說話得體不乖張,交代給我們的底細雖不全是真的,但大體切實,還算是老實,應是最合適的。將養時習練一下,那些東西能學得快,這人最大的期望,是盼著靠兄弟傳遞香火,也盼著自己能帶全骨血還鄉,可在此處拿捏。隻是力氣差些,剛進宮去免不得乾粗活,不知他熬不熬
得過去。”“心中期盼多才好掌控,確實也要識字的更好用,他養的這兩月,教他情報識彆、傳遞,再教些速記開鎖之類,應當便夠了。”江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那就是
他了,養好便先送進宮去。”
張麻子應了又道,“他家那兩個弟弟,要不要先帶走。”“暫且不必,龐大人說過,有價值的才投資,帶走兩個人就要花銀子養著,現下隻是咱們猜估他合適,進宮去看辦差才看得出是否真有能耐。”江帆輕鬆的道,“
他不是擔心兩個弟弟被彆支過繼走了,讓這兩人留在老家,這壓力便一直都在,他為咱們辦事情才不敢鬆懈。”
“下官明白了。”“以後在外辦事,稱呼裡麵都不要帶官職。這次京中新募的眼線,都不得告知是給安慶營做事,這裡是京師,一個武官在皇城裡布設耳目,泄露出去是殺頭的大罪
。”
“他們若是問起來主家是誰……”“這不是他們該問的。”江帆理所當然的道,“暗哨司的規矩便是這樣,他們有好處拿,拿了隻管辦差,到了該他們知道時自然便知道。這些事也不要讓阮大铖知
道,他畢竟不是自家人。”
“小人沒說與他知。”麻子又想起一事道,“方才阮大铖過來說,跟董心葵那邊談得順遂,順便打聽到一件或與龐大人有關的事。”
“龐大人有關的何事?”“湖廣巡撫餘應桂被罷官了。”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