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萬全(2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5283 字 7個月前

!那黃道周所言,邊臣朝風暮鶴,幾易鹿馬之形,豈特指陳新甲,你不在此局中不成?”盧象升聲色俱厲道,“盧某是否在此局中,本兵心知肚明,城下之盟春秋之恥,本兵不知之乎,更當知能戰方能和,建奴幾番入邊,皆是無求不得,全身而退,如

此何言和局?盧某帶兵至京幾番欲戰,若輩橫加阻攔,是何居心?為一和議,連誤國封疆也顧不得了!”“黃道周、楊廷麟彈劾楊某是不忠不孝小人,郭景昌更上本呈請皇上,立誅嗣昌以正其誤國之罪,此等長安議者不知兵,說這等話便罷了,今日老公祖也以為楊某

誤國。”楊嗣昌猛地站起一拍桌子,“建鬥也不必上本請旨了,左右尚方劍在手,現下便斬了楊某這誤國的頭去!”

盧象升也猛拍桌案,“尚方劍先繞自家頸下過,如未能滅奴,正未易以加人。若舍戰言撫,養禍辱國,非某所能知也!”

兩人臉色通紅,在帳中鬥雞般對視,兩人再門口的親兵聽到動靜,都探頭來看了一眼,接著一個幕友過來將帳簾放下。楊嗣昌喘息片刻,臉上的紅色漸漸褪去,他又看了盧象升兩眼,又緩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良久之後歎口氣道,“某何嘗願阻你大剿,然則援兵大集,京師可用之兵就總督總監兩支而已,就靠這兩支兵護佑京陵,若堂堂正正與之野戰,一旦敗滅則天下震動,恰中其狡計,快其毒心,平台召對之時,皇上叮囑你務求萬全,

也是這個意思。眼下之計唯有乘夜逼營,待建奴師老兵疲,自然出邊去。”盧象升怒氣未消,但語調稍稍平緩,“盧某讚同乘夜逼營,但本兵前令多用‘舍命窮人’,則全無道理,夜戰必用精悍之兵方能有成效。且今日夜襲,明日他必有備

,豈能一用再用,要阻奴深入,仍需簡練勁兵大張伐撻,非得大挫建奴一兩陣不可。”

楊嗣昌口氣已回歸溫和,“建鬥務必慎重,京畿之地兵馬錢糧實止此數,京師動搖則天下震蕩,萬不可因流言逼迫而輕率一擲。”盧象升閉目片刻之後道,“盧某叨承劍印,長安口舌如刀,倘唯唯從議,袁崇煥之禍立至,縱然未喪師又如何,屆時既未能儘孝,亦未能報國,忠孝兩失又是何苦

來。”

“忠孝本懷,一生名節,楊某不知之否?”盧象升聽完長長歎口氣,緩緩回到自己座椅坐下。兩人都是奪情起用,楊嗣昌去年入京,今年已經被彈劾成了不忠不孝不祥的小人,所謂忠孝本懷一生名節都是談不上了,盧象升是拒絕了奪情,卻又被迫接受了援督之位,與楊嗣昌去年境遇相似,但更為緊迫,一旦援督的差事處理不好,結局隻會比楊嗣昌更不堪,所以

對這幾個字頗有感觸。楊嗣昌沉默片刻繼續道,“今日之朝局,主和即縱賊,舉朝清流欲食其肉寢其皮,主戰而不勝,即口是心非,不知兵者妄言軍國之事,上要完全之策,下有結虜之

議,身側有清流彈章等身,麾下恇怯之將,前則虎狼之敵。我等肩負億萬生靈切盼,時局維艱,方寸之間務求萬全,舍老公祖又有何人可堪此大任。””盧象升沒有再說話,燈火搖曳之中,兩人枯坐良久,終於楊嗣昌站起身來,“建鬥上次言及,督標營今歲仍欠餉六萬九千兩,楊某儘力籌措,精兵不易得,務要為

國保此一支強軍。”“是六萬九千五百兩。”盧象升語氣蕭索,沒有回應楊嗣昌言語中不要大戰的暗示,“督標及宣府、大同、山西三鎮,皆隻帶了兩月行糧(注2),眼下已用過半,

也請本兵早作謀劃。”

楊嗣昌點點頭,“建鬥若是非要薦賢自代,楊某也不便阻攔,但請老公祖三思而行,陳新甲不是知兵之人……”

“此事不必再提,兵部既要留他在昌平拱衛陵,督標五個營頭分三個與他,他本就是新任宣大總督,原本便是他的兵馬,盧某便隻領中營和左營”楊嗣昌微一遲疑,督標營是宣大總督的直屬兵馬,共五個營頭約七千人,這樣一分更是兵力就更加不足,楊嗣昌與盧象升都明白清軍是來搶錢糧的,專門跑去皇陵的可能幾乎沒有,拱衛陵寢的這支人馬就是浪費了,但誰都不敢說不守,就像鳳陽的駐軍一樣,江北再緊急也不能調動,因為誰也承擔不起那個罪責,所以終

究是要分出一支兵去,陳新甲是接替盧象升的宣大總督,既定了他在昌平守陵,盧象升不得不把督標營拆分給他。

“時局板蕩,此間一切托付老公祖了,萬勿浪戰。”

楊嗣昌說罷走到門前掀開門簾,一陣雪花隨風撲入帳內,正要抬足出去時,隻聽盧象升在身後道,“本兵為先考題神道碑銘,盧某在此麵謝了。”楊嗣昌轉頭過來兩人對視,昏暗的燈火之中,麵目都不甚清晰,盧象升是九邊封疆大吏,和楊嗣昌這個兵部尚書之間書信往來頻繁,此事原本已經在書信中道謝

,際此分彆之際再提,似有另一番意味。帳中的盧象升端坐莊嚴,沒有要送他的意思,楊嗣昌注目片刻,喉頭滾動了兩下,終究沒有說出話來,輕輕埋頭走了出去,門簾來回擺動幾下,將大帳內外再次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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