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皺眉道,“昨日已派了大同鎮去獲鹿解圍。”
顧顯一低聲道,“王樸前日就過河往獲鹿去了,但……中營有哨馬傳言說,見到大同鎮過河十裡即停,在附近鄉間就糧。”楊廷麟連連搖頭道,“孫軍門走時亦說,兵將俱已望風落膽,必不能驅使之戰,其言戰者,非愚昧,即欺罔,果真逼令,瞬息嘩潰。某當日絲毫不信,今日方的的
信之。”李九華原來就在獲鹿,是張其平北調京師後,李九華被調到府城坐鎮,所以他的家人全都在獲鹿,其中一個潛出清軍包圍,來到府城求救。獲鹿距離真定府城隻
有五十多裡,盧象升多次派哨馬偵察,回報皆是途中遇小股建奴交戰,但都沒有明確回報是否有大股建奴圍城。盧象升看向前麵的真定府城,李九華有求於宣大軍,但即便如此,李九華也無法從這道冰冷的城牆後提取出糧食的。這支宣大軍是京畿百姓的唯一指望,但實際可用的遠遠不是楊嗣昌最先劃分的三萬三千人,兩支撫標營從未真正歸屬盧象升指揮,督標又分走六成,盧象升手中實際就是二萬二千人兵額,其中還有相當部
分是慣例的空額。一個億萬人口的國家,麵臨外地入侵時,可依靠的就是眼前這支處於斷糧邊緣的疲累之師。盧象升既需要用這支軍隊去救援地方,還要按照楊嗣昌新的指示去抄
前大戰,但最困難的問題是,他失去了敵人的蹤跡。到處都傳來模糊的消息,但都不可信,無法確認清軍去向,這是宣大軍滯留真定的另一個原因。之前收到哨馬和各地消息,其中相當部分是發現建奴要往龍井關和固關前往山西,然後走宣大出邊,盧象升將這些情報也寫入塘報上報兵部,但一直無法最後確定,兵力不能隨意投送,但在真定滯留越久,盧象升背負的壓力
也就越大,且不僅僅來自缺少糧食。過得片刻之後,盧象升搖搖頭,“前報建奴苗頭似往龍固出關,各股在北直和山西相半,處處要用兵。獲鹿一縣之地,又未探明建奴兵馬幾何,前已派了王樸前去
,不可再分兵前往,給王樸發令信,著他切實救援獲鹿,不得延玩取咎。”
這時中軍的旗牌官匆匆趕來,他對盧象升耳語幾句,盧象升突然身形一震,肩頭的雪花全數抖落。他轉頭看向楊廷麟,神情振奮道,“找到建奴了,早前派出的尖哨親見建奴本月二十自龍固出邊,已走了七八日,兩三日間就要出儘,獲鹿的建奴或是押後的虛兵
。”
楊廷麟心情也好起來,終於弄清楚了建奴的動向,至少可以用兵了,再在真定府這般虛耗下去,宣大軍不用打就垮了。盧象升走了幾步,停下後對楊廷麟道,“傳令給王樸,大同鎮明日即出倒馬關,阻截建奴北去苗頭,楊帥南去以備東來未儘之奴,虎帥救援獲鹿,牽製其兵尾,不
得讓建奴就此出邊!”
……
“楊光第,你們這些遊騎兵到底有沒有用,咋這麼久了連韃子在哪裡都不知道,萬一跑這裡來了怎辦。”
臨清西南方向的河道東岸上,譚癩子蜷縮在一個土坯牆邊,一邊說話一邊使勁拉扯上麵的乾草,抓下一把就堆在身後不遠的地麵上。
“譚總旗你放心,韃子過了的地方,就沒這乾草了,馬就吃光了,這地方肯定還沒來過。”
“?什麼總旗,現在叫譚堡長,堡長你知道沒。”譚癩子丟下又一把乾草,上下打量一番楊光第,他是跟著遠哨隊來的,負責給前鋒解決糧食問題,剛到了便又見到熟人,就是這個楊光第,以前自己總旗裡的小娃,一段時間沒見,這個被守備營從滁州救回來的這個小娃已經長高好一截,鞓帶上掛著腰刀,最顯眼的是背後掛著一根長長的火銃,一副英武的模樣,已經不
是個小娃了。譚癩子撇撇嘴,轉身又去抓乾草,以前他覺得和州那年的冬天就是最冷的了,現在到了山東,似乎還要更冷些,幸好他有和州的經驗,身上又有銀子,從徐州出
發的時候花高價現扒了兩個路人的棉襖,加在身上就不冷了,隻是略顯臃腫了一點,但臉上就有點受不了,快被吹出裂口了。楊光第臉上也有幾道凍出來的烏黑裂口,見到譚癩子轉過來時他笑了一下,拉扯到了傷口,嘴巴不自然的抖了兩下,最後沒笑出來,當下也繼續拉扯乾草,一會
好用來鋪床。這裡叫做初家圈,在臨清西南方的河道邊,臨清本就是運河上的繁華之地,周邊人口密集,初家圈平時就是一個熱鬨的渡口,河的兩麵都有石板鋪就的大路,過
河之後就能接入對岸的道路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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