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綰翎跟個沒事人一樣,淡淡道:“她本就不是咱們府裡的,也說不上處置不處置,念及緣分一場,給她些銀子和體麵,好好送去她那親戚家也就是了。”
其實對於秦薰然做出這樣的事,綰翎並不厭惡,隻是有些失望,又覺得她頗為可悲可憐。
原先隻覺得她能勇於反抗自己的既有命運,綰翎還頗有幾分讚賞,可現在卻覺得,人若是看不清自己,過於“要強”,去追逐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反倒是害了自己。
過了兩天,綰翎派去打聽秦家事宜的人又來彙報了一次,她聽得眉頭輕蹙,正想著,還要不要把秦薰然送過去,岫凝來了。
“小姐,方才我去大廚房那找些缺少的食材,正好遇到秋兒被幾個婆子欺負,我便幫了她一把,之後稍稍聊了幾句,沒成想倒叫我聽來個不大不小的事情。”岫凝眼神有些複雜。
綰翎便讓其他人都退了,才聽她附耳道來。
“昨兒,繆姨娘和秦姑娘在涼風庭見過麵。”岫凝並不知道秦薰然的事,但秦薰然這樣無緣無故地與繆姨娘見麵,她也覺著不妥。
“好,知道了。”綰翎手下一頓,垂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又道,“秋兒的家人怎麼樣了?這麼長時間,病也該好了,不過便是好了,總還需要調理,我那藥房裡還有幾味山參、補藥都是很好的,改明兒私下給她送些過去。”
岫凝低頭稱是,卻見綰翎從手上擄了一個赤金嵌珠手鐲下來,拉過她的手給她戴上。她稍稍一愣,便歡喜地道了謝!
紅霞漫天,天邊的火燒雲形態各異,整片天空像是著了火一般,明亮燦爛、恣肆絢麗。涼風庭邊,繆氏正溫和淑雅地諄諄勸解著麵前的女子。
“秦姑娘,看你也是個要強的,你怎能這麼就認了命呢?”繆氏手上的翡翠玉琉璃鐲輕輕晃動之下,發出清脆的聲響,與她柔婉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分外動聽,“女人若是不為自己打算,那還有誰會真心待你?”
秦薰然眼神中透出些怨恨,自憐自傷道:“可恨我不是出身大家,否則,公子他怎麼會看不上我?”
繆氏卻是不屑一笑,撥了撥腕上的鐲子,傲然道:“出身大家又如何,但瞧那靈越樓的……”她說到一半似是覺得不太妥,便咽下了後半句,但嘴角含了幾分諷刺,道,“出身大家命運悲慘得多了去了,可古來有多少出身卑微的女子,那寬敞明亮的未來也都是自己掙出來的!”
此刻的繆氏慷慨激昂,竟有幾分反封建衛士的女強人姿態,可她偏又沒有奇女子那清雋傲然的錚錚俠骨,豔媚的眼中隻裝得下榮華富貴,如此,就顯得分外可笑了!
秦薰然似被說動了,麵上閃過幾分猶豫,抿了抿嘴輕聲道:“可二小姐待我是有恩的……”
“她若真是待你好,就該為你籌謀,怎麼會隨意便送你走!”繆氏嘲諷道。
秦薰然臉色連著變幻了幾番,半晌過後,終抬起頭來,眼神堅毅,似下了一番決心,定定地點了點頭。
繆氏笑了。
“明天便讓秦琿家的來把她領走。”剪燭閣後院的花田裡,綰翎手持一把銀灰色的剪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修剪著一株蓬萊蕉。
木蘭點點頭,麵上再無同情之色。
第二天,秦琿家的便來了,是個白胖的中年婦人,看到綰翎一臉討好,小眼睛裡卻滿是精光,透著三分刻薄。
“秦姑娘在家裡遇到了難事,後母自不會好好待她,眼看著她也到該婚嫁的年紀了,若是還留在那裡,指不定被誤了終生也不可知。”綰翎端著茶水,輕輕吹了吹,才抿了一口。
秦琿家的眼珠子一轉,雙下巴有些發顫,連連點頭道:“這丫頭能得了小姐您的眷顧也是她的福氣,她既大老遠地來投靠我們家,秦家自是不會虧待她的。這些日子,還要多謝小姐您的照料。”
“好說,也不過是在她遭難的時候搭了把手,算不得什麼。”綰翎淡淡一笑,見秦琿家的還想說什麼,她揮揮手表示要歇息了,便讓她下去了。
不多時,木蘭進來稟報:“秦姑娘哭著求著要見小姐一麵。”
綰翎靜默半晌,才道:“我隨你去看看。”
當她們來到後院,秦琿家的是自己帶了馬車來的,便是有東西要搬過去也很方便,何況秦薰然本就隻一個簡單的包裹。
“小姐小姐,您讓我留下來吧,我舍不得離開小姐。”一見綰翎走過來,秦薰然立刻哭著上前求她,眼睛紅腫,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