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亂扔東西,萬一傷到人可就不好了!”馬車外響起熟悉的男聲,帶著他慣有的冷漠與嘲諷。
綰翎掀開簾子,果然看到顏離,正騎著一匹紅馬攔在她的車前,一身黑衣蕭颯,昂揚意氣,很有些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
“這麼高調,也不怕閃了腰。”綰翎同樣嘲諷回去,說著就放下了簾子。
“就算你醫術高明,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為的。”顏離看著她,眼神幽深,似乎並沒有動怒,反而正色道,“何況你一個閨閣女子,何必冒這個險,這些事情自有我們男人來解決。”
綰翎的心,似乎有某塊地方被輕輕叩了一下。
顏離的語氣中並沒有半分輕視之感,聽來平靜似乎不帶半分感情,但她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關心。尤其最後那一句,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作為男人的責任感和擔當。
在這個陌生而殘酷的世界,綰翎第一次有了那種依靠的感覺,仿佛她不再是一個人。即便前麵有再大的風浪,也有人為她擋著。
這種感覺是作為父親的葉景城,也不曾給過她的。沒想到,這個男人卻能頻頻觸動她心底最深處的柔軟。
“我會當心的。”綰翎放下簾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又低低道,“你也保重。”
馬車繞了個小彎,“嘚嘚”離去,紅馬黑衣的張揚男人帶著滿身寂寥,漸漸消失在初夏的暖風裡。
第二天,綰翎再次去了隔離營,找王大夫要了染病者的病情記錄單,並向其他幾位大夫詳細了解了一下病人們的狀況。
這些病人們起初的症狀都跟風寒無疑,咳嗽、發燒,這種類感冒的狀況大約會持續五到七日。之後會突然惡化,幾乎一兩天內就全身長滿紅包並迅速化膿。
更為可怕的是,這些膿包一天後就會潰爛,流出的膿水傳染性極強。若是不小心接觸到皮膚上,尤其是破損之處,被感染的幾率極高。
錦州所有知名大夫基本都參與到此次瘟疫事件中來,但是都沒有明確的定論,這種病症是他們從沒見過的。由於人們染病後的血液會慢慢發黑,暫且稱其為黑血病。
“再拿點靈芝來。”綰翎一邊搗藥,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木蘭道。半天沒得到回應,抬頭一看,才見木蘭麵露難色地絞著手裡的帕子。
木蘭為難道:“小姐,咱們的庫房裡已經沒有靈芝了,連黃芪、烏藥這些普通的藥材也不多了。”
“那就去買……”綰翎說到一半頓住,躊躇道,“沒有銀子了?”
木蘭點點頭,看起來似乎有些氣憤。
綰翎停下手裡的動作,思索起來。沒有藥材倒不是大問題,隻要跟葉景城說一聲,他絕對會立刻提供的。
但這讓她想到一個問題,她自來到這個世界,似乎還沒關心過自己的身家。
雖說她每個月的月銀不是很多,一些首飾也不能隨意拿去賣,但是還有娘親留給她的嫁妝呢?那些店鋪、田莊可是每天都能生現錢的,可是她到現在從來都沒見過一分銀子。
“我娘身前留下了多少財產?”綰翎直接問道。
“夫人從前在城中心共有一間胭脂鋪、一家綢緞莊,就連那家如意酒樓原來也是夫人的……”木蘭如數家珍,一一道來。
綰翎聽完,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意和了然,道:“如今這些,都在繆氏手裡?”
木蘭咬牙點點頭,又說到其中的緣由:“原本在夫人過世後,這些都是交給薑夫人打理的,可後來薑夫人和老爺鬨翻了,於是所有這些都落到了繆姨娘手裡。”
“那對此父親總有個什麼說法吧?”綰翎疑惑,總不可能都送給了繆氏不成,葉景城應當還不致糊塗到這個程度。
“當年小姐還沒被送進庵堂的時候,老爺是說等您及笄後,便會把夫人的財物都交還給您親手打理。”木蘭泡了杯提神的七葉花茶給綰翎,“現在小姐您回來了,想必繆姨娘也不敢吞沒了夫人的遺物,早晚會還給咱們的罷。不過,前些年的進項,怕是難要回來了。”
聽著木蘭話中的不確定,綰翎冷笑道:“她當然不敢不還,不過是看怎麼還了。這些店鋪不說日進鬥金,那收入也很可觀了,等到我及笄?她想得美!”
她不僅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拿回來,而且還要繆氏把這些年吃進去的銀子,也全部都給吐出來!
“木蘭,你聽著,去找薑夫人,不要讓其他人看到……”綰翎把木蘭叫到身邊,耳語一番,又讓人把胭脂叫了過來。
“胭脂,你不是說前幾天看到陳氏了麼?”此時,綰翎心裡還沒有成型的計劃,不過她隱隱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胭脂答道:“那陳氏和隔壁張柱私奔後,過了沒多久,銀子就被張柱揮霍一空,還在外找了彆的女人,對她非打即罵。於是陳氏走投無路之際又回來了,現在被咱們府‘好心的姨娘’收容在董家巷二十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