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若是敢用這塊帕子拭麵的話,那我就去為妹妹醫傷,如何?”綰翎坐在梨木小椅上,語氣平和,但聽在繆氏耳中,卻分明是催命的魔音。
繆氏見到那熟悉的帕子,本能地就後退了一步,顫抖著道:“你……你怎麼知道……”
“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姨娘還怎麼能指望我,去為妹妹清除蜂毒呢?”綰翎好整以暇地反問,仿佛絲毫不覺得,眼前這塊繡帕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繆氏臉上的恐懼漸漸褪去,憤怒地指著綰翎道:“上次三小姐和菡小姐的臉受傷,都是你治好的,你這次要是不幫三小姐,你看老爺會是什麼看法!”
“威脅我?”綰翎好像聽到了個特彆好笑的笑話,“說實話,我還真是挺怕的,萬一爹爹來問我,那我該不該把這帕子交給他呢?”
繆氏一聽就泄了氣,要是被老爺知道,她們母女利用這麼陰毒的伎倆去害葉綰翎,那不要說給綰筠醫治蜂毒了,恐怕她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二小姐,求求你,看在三小姐到底是您的親妹妹份上,您就幫幫她吧!”繆氏一看,硬的不行,就瞬間換了副嘴臉,一下就跪倒在地,要向綰翎叩頭。
“木蘭!”綰翎臉色一肅。
木蘭立刻上前,一把押住繆氏:“姨娘,您可彆這樣,萬一在剪燭閣裡磕著碰著,帶著一身傷出去,我們小姐可說不清楚。”語氣十分恭敬,手中力道則分毫不減。
繆氏氣急敗壞地掙紮,一支八寶琉璃簪從發髻上掉落,瞬時斷裂成兩截,清脆的聲音擊得她耳膜一陣發痛。
“姨娘,其實你這又是何必呢?”綰翎站起來,站在繆氏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剛不是給你指了明路麼?隻要你敢用這條帕子拭麵,我就幫綰筠妹妹治傷。”
繆氏眼中欲噴火,可看著綰翎笑盈盈的麵龐,她心知再求無用。慢慢的,她視線下移,看向地上的那塊繡帕,看起來心內似乎掙紮得厲害。
“為了女兒,死又算的了什麼?”綰翎露出嘲諷的笑意,“不過,若是沒有了姨娘你,恐怕就以妹妹的智商,也很難成大器。”
繆氏麵目猙獰地死死盯著那塊帕子,目光卻似乎又有些呆滯,顯然是在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不過沒一會兒,她眼神猛然一緊,決絕地扭過頭去。
綰翎心知,她已經做出了決定,遂冷冷一笑,繆氏她真要是能為了葉綰筠,而放棄自己的性命,那倒還真是要佩服她了!
“送客!”
自從瘟疫開始,大小風波就沒消停過,就在綰翎以為能稍稍平靜一下的時候,葉府後院裡卻不知何時起,漸漸有股傳言盛囂塵上。
由於其內容十分敏感,剪燭閣中有人聽說後,竟不敢告訴綰翎!直到她解決完繆氏那頭,才突然意識到,府裡似乎有哪裡不對!
“說,你們聽說了什麼?”綰翎很平靜,眼神卻很銳利,逐一掃過麵前幾名大丫鬟。木蘭整天跟在綰翎身邊,還真是不清楚,而其他幾人,目光都隱約有些閃爍。
最終還是胭脂開了口,她猶豫了一下才道:“不知從哪裡傳出的謠言,說小姐您……您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
其他人聽完紛紛低下頭去,綰翎猛的一驚,冷聲問道:“你們最初是聽什麼人提起此事的?第一次聽說是在什麼時候?”
胭脂搖了搖頭,道:“現在府裡許多人都隱約聽說了此事,私下裡都在傳,若要追尋源頭,怕是很難。我知道後暗中去查過,但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隻是由於瘟疫的事,此事暫時沒有擴散出去,最近……”
她沒有繼續說,綰翎也懂了,一旦沒有更嚴重的事情作為掩蓋,這種“內宅隱事”自然是傳播得最快的。
繆氏確實有兩把刷子,如今看來,她應該是早就把這個謠言散步出去了,隻是等著讓事件在黑暗中慢慢發酵,同時又預備了多個後手。從李大柱之死、到假示好送毒手帕,無一不是步步殺招!
“難道宮中的傳言都是真的?”顏離麵色有些發白,手裡的茶盅被捏得緊緊的,似乎隨時都會碎裂。
舞憐從未見過這樣的主子,他一向冷酷薄情,似乎從不會為任何事左右心神。但她知道,顏離心裡一直都有個結,這也是他們為何要費勁心神留在錦州的原因。
“爺,以屬下看,此事非常蹊蹺。夜尋也說了,那隻是葉府後院的傳言而已,多半是女眷相爭,不知是哪一方編造出來的。我們還是再觀察觀察,您先不要放在心上。”舞憐在一旁勸道,她追隨顏離多年,有些話還是敢說幾句的。
顏離的眉頭卻還是隱隱皺著,想到綰翎脖子上的那塊玉,分明就跟畫像上的一模一樣。甚至,就連她們的相貌,都隱約有三分相像……
可是,關於此事,他已經問過綰翎幾次了,從她那顯然問不出什麼來。她看著也並不像撒謊,確實是真不知情。
顏離緊緊握著拳,眼神陰鶩,不過……此次關於綰翎身世的傳言,也許會是個契機。
“被人說成野種,不好受吧?”新月如鉤,顏離再次出現在房中時,綰翎正在修剪一盆秋杜鵑,隻是斜斜地瞟了他一眼,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對於這個男人的神出鬼沒,她都快習慣了。隻是,她敏銳地察覺到,顏離剛說的話裡,不知為何隱隱帶了三分自嘲。
“謠言止於智者。”綰翎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