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戌時,沈重樾才從外頭回來,見主屋還敞亮著,疑惑地蹙了蹙眉,問守在外頭的婢女:“夫人還未歇下?”
婢女答:“夫人正在屋內等您呢。”
沈重樾聞言闊步榻進去,果見姝娘坐在榻邊,正倚靠著床欄打盹兒呢。
往日這時候,她早就已經睡下了,為何今日還坐著等他。
沈重樾放輕步子走過去見她似乎已經睡熟了,一手攬住姝娘的肩,一手從她膝窩處抄過,正欲讓她躺下時,姝娘卻醒了過來。
“將軍……”她雙眼迷蒙,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含糊。
“為何還不睡?”沈重樾低聲問她。
姝娘抬頭揉了揉眼,坐起身子,“方才你走後,汪嬤嬤拿了封請柬來,說是趙國公府送來的,邀我去十日後府中舉辦的賞花宴。”
“你不想去?”
“倒也不是不想去。”姝娘頓了頓,麵露難色,“隻是我從未去過這樣的地方,多少有些忐忑,便想問問你,那趙國公夫人是怎樣的人?”
沈重樾笑了笑,摸了摸姝娘額邊被床欄壓出的淺淺印子,“你不必擔憂,那趙國公夫人是太後的親妹妹,我從前在宮中見過數次,她是個良善之人,性子溫和,定是出於好意才邀請的你。”
趙國公夫人會邀請姝娘,說實話,沈重樾也有些意外,他先前雖向明祁帝提過,想讓姝娘在外露露麵,明祁帝也答應過他,會讓太後在中秋宴時將姝娘邀去。
他本以為姝娘先去的會是宮中的中秋宴,不曾想卻是趙國公府先送來了請柬,也不知是不是太後授意。
姝娘這才放下心來,畢竟先前經曆過沈老夫人那事兒,她難免不多留個心眼。
“對了。”
她倏然想起什麼,趿著鞋起身下榻去,沒一會兒便拿這一本書冊回來,遞給沈重樾。
“這是方才汪嬤嬤給我的,她讓我先彆看,等你回來了,再同你一塊兒看。”
什麼書,還這般神神秘秘的。
沈重樾麵露疑惑,抬手草草翻了翻,然下一刻雙眸微張,卻是“啪”地將書合上了,他神色頗有些不自然,片刻後才問道:“姝娘,汪嬤嬤將這書給你時,可有說什麼?”
姝娘想了想道:“她隻說這是難得的好書,你應當會喜歡。”
看著沈重樾略奇怪的反應,她納罕道:“裡頭到底寫了什麼?”
她雖是好奇,但一直記著汪嬤嬤的話,沒有翻來開看。可是看那藍色的封皮,裝訂地極好,應該是什麼珍貴的書吧。
沈重樾不答她,反緊緊捏著那書不放。
反正這字他是一個都沒看見,色調鮮豔的畫倒是有不少,且畫工精致,平心而論,的確是一本難得的“好”書。
沈重樾掩唇低咳了一聲,他作勢欲將書收起來,“這書晦澀深奧,的確不適合你,改日我再在書房裡挑幾本好的給你讀。”
姝娘卻是被他激起了好奇心,無論如何都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書,連讓她看一眼都不肯。
趁沈重樾起身之際,她也不知怎麼想的,倏然撲上去,伸手去奪沈重樾手上的書。
沈重樾本想躲避,可又怕傷著姝娘,便任由姝娘撲在他身上,可誰知鞋跟卻被腳踏猛然一絆,整個人順勢向後倒去。
過程中,他還不忘扶了姝娘一把,沒讓她完全倒在他身上。
手中的書自然而然被拋了出去,書頁攤開,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床榻一角。
姝娘無意抬眼看去,卻是怔忪了一下,滾燙的熱意瞬間從雙頰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她倉皇地收回視線,可垂首一瞧,才發現自己正半坐在沈重樾的身上。
這姿勢簡直與那書上畫的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彆大抵是他倆還穿著衣裳。
看姝娘羞得麵紅耳赤的模樣,沈重樾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坐起來,一把將姝娘抱到腿上,轉身拎起那書,在姝娘麵前晃了晃,調侃道:“可要隨我一同看看?”
姝娘推開他,鑽進床榻裡頭,掀起衾被從頭到腳將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沒一會兒,她依稀聽見外邊傳來一聲低笑,旋即是門扇開闔的聲響,又過了一陣,屋內響起了水聲。
姝娘便知是沈重樾開始沐浴了。
她自然知道他為何急著沐浴,也清楚他這段日子忍得有多辛苦。
她在書中看過,其實,懷胎過了三月後,隻要小心一些也是可以做那事兒的。
姝娘朱唇輕咬,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將眼睛閉上了。
這事兒,她怎麼好意思跟他提。
因決定了去趙國公府赴宴,姝娘便請汪嬤嬤教她一些最基本的禮儀規矩,聽說這些達官貴族家最是嚴苛,坐臥行走都是有講究。
姝娘生怕到時出了差錯,給沈重樾這定國將軍丟人,一點也不敢馬虎。
雖隻學了十日,但因姝娘刻苦,等到了赴宴那一日,已將將學出了個模樣來。
風荷為姝娘搭了幾身衣裳,姝娘選了一套素靜的,鵝黃的雲紋花羅長衫搭著霜白的花鳥裙。
“夫人,您這肚子可大得著實有些快!”風荷一邊伺候姝娘穿衣,一邊感慨道。
春桃也道:“是啊,真奇怪,好像不知不覺突然就大了。”
姝娘摸了摸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抿唇而笑。
的確是有些快!
先前沈重樾還問她來著,沒想到才過了十日,原本平坦的肚子,便似吹了氣一般微微鼓了起來。
雖然穿著寬鬆的衣裙,還不怎麼看得出來,可姝娘摸著這肚子,才真正感受到腹中孩子切切實實的存在。
待梳妝完,姝娘便由風荷扶著往出府去了。
畢竟是女眷們的聚會,王卓自然不可能進去,沈重樾便托汪嬤嬤陪她一道。
春桃自知那不是尋常地方,萬一她笨手笨腳出了意外便麻煩了,便沒有跟去。
趙國公夫人那廂一大清早便派馬車過來了,汪嬤嬤將她扶上了車,大抵過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趙國公府。
姝娘沒想到,趙國公夫人竟等在國公府門口,親自來迎她。
那趙國公夫人大抵四十餘歲,的確是慈眉善目,看上去十分和善。
姝娘低身向她行禮,卻被她給攔了。
“將軍夫人身子不便,便不必多禮了。”
趙國公夫人牽著姝娘的手,好生打量了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
她在京城活了這麼多年,聽過的傳聞成百上千,其中幾分真,幾分假她還是有數的。雖外頭將姝娘傳得十分不堪,可她如今瞧著,分明是個溫婉好看,且恭而有禮的女子。
沈重樾從前當太子伴讀時,她在宮中見過幾次,雖有些冷漠木訥,卻不至於看走眼。
“這園中都已布置好了,你頭一遭來,我怕你生疏,便親自來接你。”趙國公夫人道。
姝娘福身道了聲謝,趙國公夫人笑道:“謝什麼,你家將軍不放心,前幾日便找上了國公爺,說是托我在宴上好生照拂你呢。”
沈重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