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發現(2 / 2)

寡婦有喜 寧寗 8759 字 11個月前

沈重樾點點頭,卻是伸手奪過姝娘手中的酒杯,“這酒烈,你喝不得,給我吧。”

看著他仰頭一飲而儘,姝娘垂了垂眼,心緒頗有些複雜,可再抬眉時,還是神色自若地重新替沈重樾斟滿。

“將軍嘗嘗這道香酥小黃魚,是極好的下酒菜。”

沈重樾深深看了姝娘一眼。

“好。”

吃到半餐,壺中的酒也已少了一半,見沈重樾依舊神色如常,姝娘垂在袖中的手不安地攪動著。

風荷分明說了,這酒三杯即醉,為何半壺下肚,仍不見沈重樾有絲毫醉意。

她作勢又要去倒酒,卻被一隻粗糲的大掌按住了,她心猛然一跳,抬頭看去,隻見沈重樾麵露疲憊,低聲道:“不可再喝了,有些醉了,我可否先去休憩一會兒。”

“嗯。”姝娘點點頭,未多說什麼,隻屏息看著沈重樾起身入了內屋。

緊接著,她將風荷喊進來,待桌上的殘羹冷炙都被收拾乾淨後,退了屋內所有下人,輕手輕腳地走至榻前。

沈重樾正躺在床榻上,呼吸綿長而均勻,似乎睡得很沉,姝娘試探著低低喚了一聲:“將軍……”

床榻上的人沒有絲毫動靜。

姝娘這才大著膽子在床尾坐下,是或不是,隻需親自去查驗一番,便能水落石出。她不信,世間真會有如此多的巧合。

她伸出手去,可又在半空中倏然停了下來,手指蜷縮,緊握成拳。

若不是還好,可若是呢?她又該怎如何是好?

姝娘心下矛盾糾結,她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氣,片刻後,還是再次將手緩緩伸了出去。

她邊觀察著沈重樾的動靜,邊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右腳,解開足衣,稍稍低頭看去。

一瞬間,渾身的血液似被凍住了一般,眼眸隨之睜大,姝娘微張著嘴,卻是驚得一聲都發不出來。

隻見那腳底赫然出現一枚銅錢大的紅色胎記,胎記像極了一朵梅花,不止如此,一道淺淡的傷疤自胎記中間劃過,將花朵一分為二。

周氏曾對她說過的話猶在耳畔,“我家阿淮啊,打生下來腳底便有一個胎記,彆家長了胎記的孩子都嫌棄難看,但我家阿淮胎記的形狀就跟朵花兒似的,反是好看得不得了。可是他調皮,六歲的時候光著腳去河邊玩,教石子劃了腳底心,剛巧把胎記的位置劃破了,留了一道長長的疤呢……”

姝娘收回的手顫得厲害,連帶著渾身都在發抖,她心下百感交集,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沈重樾怎麼會是……怎麼會呢……

她不願相信,可沈重樾曾在長平村說過的那些話,在劉獵戶夫婦前露出的異樣的悲痛,看向劉家院中那棵大槐樹時露出的念懷目光。

還有幾個月前,沈重樾的那句堅定的“你不是寡婦”,都在印證著一切。

她的確不是寡婦,因她的夫君根本就沒有死!

姝娘抬眸看向沈重樾的熟睡的麵容,倏然覺得一切都變得可笑起來,她曾經那些對劉家,對劉淮深深的自責與愧疚,原來都是沒有必要的存在。

她背手摸了摸眼淚,站起身撩開珠簾,小跑出去。

門扇開闔的聲響在寂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片刻後,床榻上的人緩緩睜開雙眸,眼底一片清明。

翌日一早,風荷起身伺候兩位主子,方才走到主屋門口,便見沈重樾已穿戴齊整,自裡頭出來。

“將軍。”她喚了一聲。

沈重樾淡淡點頭,頓了頓,問道:“夫人昨夜睡在哪兒了?”

“夫人在耳房,同公子和姑娘睡在一塊兒呢。”風荷答。

沈重樾看向耳房的方向,眸色黑沉如墨,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末了,隻低聲道了一句:“好好伺候夫人。”

“是……”風荷看著沈重樾離開的背影,疑惑地蹙眉。

昨夜她眼看著姝娘紅著眼從主屋跑出來,方才又見沈重樾那副神情,不免心生猜測。

將軍和夫人莫不是起了爭吵?

可她昨夜一直在屋外候著,將軍喝醉很早便躺下了,她也並未聽見任何爭吵聲啊,著實有些奇怪。

半個時辰後,耳房傳開一聲孩子的啼哭,緊接著又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哭聲。過了大抵一炷香工夫,耳房門開了,姝娘的雙眼略有些發腫,神色憔悴蒼白,她抱著剛吃完奶的敏言,對風荷道:“簡單收拾些我和孩子們的衣裳物件,午後再命人去備輛馬車。”

“夫人,您要去哪兒?”風荷不解地問道。

姝娘用棉帕子擦了擦敏言的嘴角,“回長寧王府去。”

傍晚,沈重樾自兵部回來,還未至將軍府門口,便見馮長氣喘籲籲地跑來,“將……將軍,夫人帶著公子和姑娘去長寧王府了。”

沈重樾聞言麵色一變,旋即一扯韁繩,調轉馬頭,快馬加鞭趕往長寧王府。

一盞茶後,駿馬在王府門口停下,他翻身下馬,疾步往府內而去。

可臨近姝娘住的院子,他的腳步卻又倏然緩了下來,最後停滯在了垂花門前。

風荷剛巧出了院子,乍一看見沈重樾,登時欣喜地指了指道:“將軍,您來了,夫人在裡頭呢。”

沈重樾沉默地點了點頭,複又闊步踏進去。

風荷折身看著沈重樾的背影,輕歎了口氣,心下隻希望她家夫人和將軍早些和好才是,她實在不明白,兩人分明那般恩愛,什麼天大的事兒能讓一向性子柔和的姝娘一氣之下回了長寧王府。

屋內,眼尖的萬乳娘瞥見沈重樾的身影,笑著對姝娘道:“夫人,將軍來了……”

姝娘抱著敏瑜的動作一滯,轉過頭便見沈重樾進來,她微微瞥開眼,將敏瑜交給了萬乳娘。

“乳娘,你帶著孩子們先出去吧。”

萬乳娘應聲,和另一位乳娘抱著孩子退了出去,還不忘替二人掩上了門。

姝娘坐在原地未動,隻抬眸與站在門口的沈重樾四目相對。

一時二人誰也沒有說話。

姝娘沉了沉呼吸,掩在袖中的手蜷起,她直勾勾看著眼前人,忽得輕笑了一下,眸露荒唐,用確信的語氣一字一句道。

“劉淮,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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