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小人兒當年隻八歲,這才僥幸活了下來,也是叢家唯一活下來的女眷。
許是被嬌慣著養大的女兒,年紀又小,突遭巨變,性情變得膽怯又畏縮,小人兒初入永巷時有宮女曾問她叫什麼,她隻說自己姓叢,宮女們便給她起了個小蔥兒的名字。
到底是年紀小,永巷裡雖有人同情這小丫頭,但許多人本就自身難保,小蔥兒初來乍到,還是遭了許多磨難,騰嬰偶然遇見曾關照過她幾回,小蔥兒性子雖有些膽怯,但到底也能感受到騰嬰的善意,久而久之,便也喜愛上了騰嬰這個大姐姐。
“騰姐姐,”此刻的小蔥兒滿目淚痕,許是來的匆忙,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在這寒冷的冬日裡,緊緊抱著被凍僵了的小身板,哆哆嗦嗦的上下牙咯咯噠噠的打著顫,對騰嬰哀求道:“騰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妘裳姐姐吧。”
“妘裳?妘裳怎麼了?”
騰嬰想將小蔥兒拉進房中暖暖身子,可小蔥兒卻不肯,隻一味扯著騰嬰讓騰嬰快去。
“妘裳姐姐,她割腕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小蔥兒哀傷可憐的乞求。
割腕?
騰嬰震驚,可涉及人命之事她也來不及細問,隻得隨著小蔥兒急急朝外去,她想將自己身上的襖子給小蔥兒,卻被阿不阻了,“阿姐,你先過去,我回去拿藥箱,隨後就到。”
阿不說著一邊將自己的襖子披在了小蔥兒身上,一邊轉頭三步並兩步朝屋中走去。
騰嬰聞言並未多說,隻點了點頭道:“也好。”
永巷的夜幽靜又黑暗,時不時夾雜著北風的嗚咽,讓人生出十二分的恐懼來。
小蔥兒便是關心妘裳,但到底年紀小,方才一腔孤勇來時隻盼著騰嬰救救妘裳,並不覺害怕,然而此刻阿不的棉襖穿到她身上,已及膝蓋,將她嬌小的身軀包裹了起來,雖寬大卻無比溫暖,仿佛無處安放的畏懼與彷徨也有了落處,隻聽她“哇”的一下低哭出了聲。
她緊緊扯著騰嬰的衣角,抽抽噎噎的說道:“騰姐姐,我好怕,我好怕妘裳姐姐也死了。”
騰嬰了解小蔥兒的感受,因為她也經曆過。
她到永巷時與小蔥兒一般大年紀,這些年,經曆了多少事,又活的如何艱難,她又豈會忘記。
她握著小蔥兒的小手一路安撫,以期能給予小蔥兒更多溫暖。
這一世,不管怎樣,便是再艱難,她還是一步步熬了過來,她也期盼著小蔥兒能如她一般活著,好好活著。
逼仄的巷子,一大一小的人影,踏在冰天雪地裡,這一刻騰嬰以為給小蔥兒的不過是些許的溫暖與安慰,是一份可以活下去的勇氣,卻不知這一夜,她留給小蔥兒的卻是一生的念想與希望。
當然此時的她與小蔥兒都無法預料將來,也不知命運的輪盤已悄然啟動,她們都落入了一張被織的密不透風的巨網中。
被利用,被謀算,誰是獵手,誰又是獵物,誰本是局外人卻被無端牽扯,所圖又為何?
騰嬰不知,年幼的小蔥兒更不知。
騰嬰與小蔥兒此刻隻能看到眼前所見的景象。
騰嬰到時,便見妘裳披頭散發窩在床上一角瑟瑟發抖。
一邊抖還一邊不停的嘟囔著“有鬼,有鬼。”
聽到有人進屋的響動,妘裳抬頭朝騰嬰望來,隻一眼便又縮了脖子躲到了被子後麵,“鬼啊,有鬼啊,你們都是鬼。”
從屋外透來的月色,騰嬰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小蔥兒,不由苦笑,她倆咋看也不大像鬼啊。
“阿姐。”
隻此刻,她身後響起了一聲喚,她這才發現阿不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她身後。
她回頭瞧見阿不身穿一件黑衣,與夜色像是要融為一體,隻手中隱隱露出些許光亮。
阿不的眉眼在微光裡瞧不真切,且阿不又極為瘦弱,骨肉嶙峋的雙頰,朦朦朧朧裡確實有些嚇人。
騰嬰心下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