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丫!”
白瓊音忙得暈頭轉向,提溜著一顆心,高度警惕父親的聲音,慢慢的就這麼養成了習慣。
她明明害怕男人的這種高聲嗬斥,卻又會在聽到的瞬間,本能地跑向對方。
“酒呢?!”又是一聲怒喝。
白瓊音穿著打補丁的布裙,飛快穿過自家破敗的小院,走過舞樂升平的甲板,端著酒跑進船艙。
乾瘦的父親變得肥頭大耳,穿著梁縣尉的錦繡衣袍,衝她不斷獰笑。
“呸!不要臉!非得自己湊過去,還不是想跟著官老爺吃香的喝辣的!”蘇妙蓉站在她背後,衝她邊罵邊做鬼臉。
“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
“賤丫丟人現眼!”
白瓊音猛然驚醒,坐在榻上大口大口喘息,渾身汗如雨淋。
緩了好半晌,她才認清自己在哪兒。
窗外照進一束光,浮塵在光裡動得緩慢,屋內陳設朦朧,一如往昔。
唯獨地上多了套疊整齊被褥。
“阿雪?”白瓊音披衣下地,不知他何時離開。
他這是……走了嗎?
夢魘的餘韻讓她心裡空落落的,白瓊音推開門,去找巡層管事打聽。
原本沒抱太大希望,不料還真問著了。
“他呀,一大早的抱著件厚袍子亂晃,問我該上哪兒洗,估摸這會兒正在上麵晾呢。”管事笑著回她。
中曲共有四層,頂樓天台便是晾衣服的地界。
白瓊音放緩腳步拾階而上,儘量讓動靜小些。
清晨時分的澤仙坊最靜,留宿的客人們酣睡正香,不可攪擾。
白瓊音出來匆忙,穿得較少,越往上走越覺得冷。
好不容易到達樓頂,寒風順著天台的門縫鑽出,吹得她手腳冰涼,讓她幾乎想就此回去。
躊躇須臾,白瓊音把手縮進袖子裡,推開門,輕輕喚了聲:“阿雪?”
外麵的雪停了。
本以為要下一整夜的,如今積雪隻到腳踝,看樣子也沒下多久。
天台共架了九排晾衣杆,因著天氣不好的緣故,還在晾的衣物很少。
零零散散的,有些還落了雪,顯然是洗完忘了收。
繞過一排排五顏六色的衣裙,白瓊音在最靠近天台邊緣的那排看到阿雪。
嫩桃色的外袍被抻平後掛著,雖擰乾過,下擺還是滴滴答答滲著水珠。
此處風大,他沒察覺到她的到來,隻舉目眺望初雪後的永德城,神情肅穆,不知在想什麼。
白瓊音悄然站定,覺得似乎不該打擾到他。
剛想離開,恰逢他轉身,與她撞了個對麵。
“姐姐?”穆尋暗沉的眸子倏然亮起,快步到她跟前,“外頭冷,怎麼穿得這樣少?”
說著,他抬手欲幫白瓊音取暖,冷不丁瞧見自己的手又濕又被凍得發紅,登時尷尬不已,想要縮回。
“誒,你瞧你,乾嘛起這麼早洗衣服?”白瓊音下意識握住穆尋的手,快速揉搓著幫他取暖。
雖然她也不暖和,可到底是比他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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