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跟著過去,順著窗望見一片蒼茫的薄霧,薄霧中波濤陣陣:“這水聲,像是大了些,此處的河道十分湍急嗎。”
韓長暮搖頭,沉了沉臉色,千年沒有波瀾的臉上,眉心蹙了蹙:“你仔細聽。”
姚杳偏著頭,安靜的夜裡,波濤聲震耳欲聾,她眯了眼睛,從重重迷霧中,望見一簇簇飛快移動的光暈,像許多昏黃的星芒墜落河麵。
是點點燭火,在江麵上飛快的移動。
她轉瞬變了臉色,急促的喘了口氣,手攥緊了:“水賊,有水賊。”
“去收拾東西。”韓長暮簡單吩咐了一句,順手將不能給外人看到的布條之類,放在燈燭上燃了,騰起一股黑煙。
姚杳心跳如雷,她緊緊抿唇,快步進房收拾起來,她的行裝本來就不多,平日裡都收在簡易版的拉杆箱裡,拖上就能走。
但是麵對來勢洶洶的水賊,行裝都是拖累人的累贅,她沒有任何的舍不得,隻將金銀細軟貼身帶了,無影絲纏在手腕,手錘在身側,細棉布的衣袖落下來,擋的絲毫不露,手上還多了一柄長劍,閃著寒光。
喧囂聲已經近在耳畔了,隔著窗戶,可以望見小船船頭上挑著的燈,昏黃的光穿透冷霧。
威遠鏢局的鏢師們也聽到了動靜,儘數都衝了出來。
他們走鏢多年,經驗豐富,遇到賊寇的機會比尋常人多上許多,自然也比這船上的船客鎮定自若些。
鏢師們出來時不見絲毫慌亂,隻是兩人一抬,飛快的將箱子抬到一樓不起眼的倉房中,用柴火掩蓋著,留下一半的鏢師看守,另一半鏢師集中到樓船兩側禦敵。
聽到船上小廝挨個砸門,說是水賊來了,讓船客們下樓躲藏,船客們還有些不信,大呼小叫的下了樓,有些舍命不舍財的,還背著沉甸甸的包袱。
待到了一樓,看到河麵上的景象,船客們紛紛臉無人色,抖若篩糠,隻恨自己怎麼選了這麼個日子出門,選了這麼條船來坐。
樓船掌櫃衝著驚慌失措的船客們拱手:“諸位貴客,莫要驚慌,都請暫且去酒肆躲避,船上有護衛把守,諸位貴客請安心,不會有事的。”
船客們亂糟糟的,聽了樓船掌櫃這話,也不見有幾分心安。
“這可是要命的事,你說沒事就沒事啊。”
“是啊是啊,我要下船,送我下船。”
“舢板呢,快放舢板,我要下船。”
一個人起了頭,就有一群人跟著,大呼小叫的要棄船而走。
一向謹小慎微的樓船掌櫃卻硬氣起來,指了指了河麵,語氣強硬道:“你們自己看看河麵,若還想走,小人絕不阻攔。”
憑欄遠眺,一艘艘小船仿若離弦的利劍,從四麵八方,飛快的逼近樓船,將這不算寬闊的河麵,圍了起來,彆說是舢板了,就算是一隻鳥,也飛不出去。
姚杳扶著欄杆,腿有點軟。
這樓船上得有多肥的魚啊,引得這麼多水賊來分肉,她就是個小蝦米,沒財也沒色,饒了她吧。
看著這情景,韓長暮沉了臉色。
這群水賊很會選地方啊。
這片水域不寬,且前後都有兩個急彎,不適合大型樓船轉彎掉頭,船速也快不起來。
而兩側則是高聳連綿的崇山峻嶺,劫了船殺了人,再往那煙瘴林子裡一鑽,便是神仙怕也難尋蹤影。
韓長暮不動聲色的握住拳頭,來者不善。
他轉頭望見姚杳。
隻見她早將雙環髻打散,全部籠在了發頂,拿淺色緞帶緊緊綁了個揪揪,沒有戴丁點釵環耳飾,手穩穩扶在劍身上,手腕上露出一點微弱的光。
神情鎮定,沒有驚慌,更沒有緊張。
韓長暮心中生出小小的驚訝。
選定了姚杳一同前往玉門關後,他曾詳查了她的來曆,出自掖庭罪奴,後被選入十六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