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了看韓長暮。
像他這樣有錢的世家子,是不會理解這種窮死的痛苦的。
等等,他真的是個有錢的世家子嗎,不會在路上因為窮瘋了,把她賣了嗎?
姚杳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從始至終,她對韓長暮的了解,僅限於一個名字和一個職務,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望向韓長暮的眼神漸漸有些深了,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韓長暮已用完了朝食,漱了漱口,迎向姚杳的目光,淡定從容,麵無表情的開口:“你這樣的,賣了也不值錢,頂多就是走不動了把你扔在半道上,省的浪費糧食。”
姚杳頭皮發麻,驚恐萬分的望向韓長暮。
這人是個妖孽嗎,怎麼能看出她在想什麼?
韓長暮指指姚杳的臉,莞爾道:“臉上都寫著呢,不會賣了我嗎。”
姚杳驟然紅了一下臉,轉頭就回了自己房間收拾行裝,邊裝邊罵。
虛掩著的房間門被人猛然推開,傳來試探低語:“那個,阿杳,你們是要,走了嗎。”
姚杳回頭,包騁正靠在門口,眉心蹙著,等一下,她從他黑黑的臉上看出了什麼,看出了惆悵!!!
她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頭一回對惆悵的黑臉公子和顏悅色起來:“是,用罷午食就走。”
包騁雙眼放光,躍躍欲試的問道:“那個,我能和你們一起走嗎?”
姚杳抿了抿唇:“這個,不大好吧,我們是跟著鏢隊一起走,你要想一起,得去問問李鏢頭的意思。”
包騁動了動嘴唇,眼中雀躍的小火苗熄滅了,眸光暗淡下來,沒說話,轉身慢慢走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姚杳覺得包騁的背影有點寂寥和頹廢。
她眨了眨眼,是她眼花了嗎?
用罷了午食,馬隊貨物已在雲來客棧門口等著了,除了原本的十幾個鏢師和李玉山三人,鏢隊中還多了兩個陌生人。
一個六旬上下的老者,滿頭霜發,腰上彆著一杆鋥光發亮的旱煙袋。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生的憨厚而青澀,雙手攏在袖中,低著頭,腳尖兒一下一下的,踢著發黃的野草。
李玉山衝著韓長暮介紹了一句:“這位劉老哥是西域路上頂好的向導,走這條路已四十餘年了,穩妥的很。”
韓長暮行了一禮,點了點頭。
李玉山看了看少年,眼睛裡有些不忍,壓低了聲音:“那孩子的爹是劉老哥的舊友,去年死在西域商路上,留下孤兒寡母,也是可憐,才把孩子送出來走馬,補貼家用。”
姚杳看了看那孩子,不禁唏噓。
在京城,這樣年紀的世家公子,正是找爹娘要錢霍霍的時候,出來走馬補貼家用,嗬嗬,出來秦樓楚館裡逛一圈吧。
韓長暮轉頭望了望少年,輕輕點頭。
李玉山吩咐鏢師們再度查驗了貨物和行裝,便翻身上馬,一馬當先道:“啟程。”
鏢隊剛走了幾步,斜拉裡卻闖出來個小乞兒,灰頭土臉的看不出個眉眼來,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攔住了鏢隊,乾脆利落的吐出來兩個字:“要錢。”
眾人皆驚,勒馬而立,麵麵相覷。
最驚的是姚杳,她半張著嘴,險些從馬上掉下來,攥緊了韁繩才坐穩當。
合著碰瓷這種事兒,是古往今來都通吃的?
金老爺子的武俠小說裡,沒有寫著丐幫還開展碰瓷這項業務啊。
丐幫子弟遍布天下,耳目眾多,就連行腳幫裡,也有不少丐幫的人。
商隊是絕不會輕易得罪丐幫的。
李玉山沒有下馬,臉色陰沉很不好看,但這種事,卻又是走鏢路上常見的,因為這種事翻臉起衝突,智者不為,他衝著身後的鏢師揮了揮手。
一名鏢師翻身下馬,遞給小乞兒一包散碎銀子。
小乞兒打開一看,嫌棄的冷笑:“這麼點兒,你們打發要飯的呢。”
姚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韓長暮回頭瞪了她一眼。
姚杳撇了撇嘴,轉頭望向身後,卻見包騁有點憂愁有點焦躁的靠在客棧門口。
她的心神恍惚了一下,這樣憂愁的包騁,她看著有幾分似曾相識。
在哪裡見過呢,她冥思苦想,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是了,在她剛剛穿來這裡時,在她自己身上看到過,同樣的憂愁焦躁。
她心中一凜,再度望去,包騁卻沒了蹤影。
而擋在鏢隊前麵的小乞兒,在討到了足夠多的碎銀子後,也讓開了路。
鏢隊跟著前行,行進時的隊形很有意思,為首的不是鏢頭李玉山,而是兩個身形矮小,看著頗為靈活的鏢師並行著,其後才是鏢頭李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