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在輿圖上輕輕晃動,晃一下,暗影便被光明吞噬一分。
其實第五烽周圍的地形,徐翔理早已經爛熟於心了,這張輿圖,早就刻在心裡了,這時候拿出來,隻是為了讓韓長暮等人看的更明白一些。
徐翔理輕輕點著輿圖,神情平靜:“現下有兩條路,一條是去東南六十四裡的第四烽,另一條是去西北六十八裡的星星峽。”
既然已經置之死地,那麼就要拚出一條生路。
他反倒心靜如水起來,言辭鎮定,沒有絲毫戰前的緊迫。
祝榮屈指輕叩書案,緩慢開口:“自然是去第四烽最為穩妥,我閉著眼睛都能殺過去。”
這是軍中議事,原本沒有韓長暮說話的地方,但徐翔理抬眼望了望他,他想了想,淡淡道:“第四烽戍軍隻有三十人,而星星峽足有二百名駐軍,不如前往星星峽請調援軍。”
昏黃的燭火下,祝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他似笑非笑道:“韓兄弟對河西一帶駐軍的情況,竟如此了解。”
韓長暮隻是一笑,沒有多言。
姚杳立在韓長暮身後,挑了挑眉,這個祝榮,像是有幾分忌憚韓長暮。
徐翔理在輿圖上巡弋了片刻,敲了敲星星峽所在的地方,沉聲道:“此次突厥人來勢洶洶,戍軍們頂多能拖延半日,第四烽的戍軍實在太少,還是去星星峽吧。”
祝榮神情如常的點頭:“徐大哥說的極是,那就去星星峽吧。”
姚杳站在韓長暮身後,正好對著祝榮,就在徐翔理說話的時候,她分明從祝榮的眼中看到一絲陰霾。
她有點不明就裡,退了幾步,斟了盞茶,遞到韓長暮的手中,旋即朝著祝榮的方向撩了下眼皮兒。
韓長暮低頭一笑。
果然是個千伶百俐的人。
他暗暗點了下頭。
靜了片刻,祝榮又沉聲開口:“既如此,天明之後,探查清楚了突厥人的情況,我點五名親兵,去一趟星星峽。”
徐翔理卻搖頭道:“這一趟凶險萬分,還是我親去,這第五烽,就交給祝兄弟了。”
祝榮卻執意推脫不肯,一時間竟僵持了下來。
韓長暮啜了口茶,熱氣氤氳在臉上,他平靜了片刻,神情赤誠而溫和的望著徐翔理,淡淡道:“若徐戍官信得過我,不如由我帶著戍軍前往星星峽求援。”
徐翔理和祝榮頓時愣住了,詫異的相視一眼。
徐翔理回過神來,極快的搖頭:“不行,韓兄弟能一路到此,必然是有過人的本事的,但突厥人素來凶悍,韓兄弟又不是行伍之人,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
韓長暮轉著指尖的杯盞,胸有成竹淡然一笑:“徐戍官,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翔理一愣,點了點頭。
祝榮望著二人走到後頭的身影,目光沉了沉。
姚杳望著祝榮的模樣,咧了咧嘴,若有所思的一笑。
顧辰湊到姚杳耳畔,怪聲怪氣的笑了:“行了,人都進去了,你就彆追著看了。”
姚杳嘁了一聲,朝著祝榮努了努嘴,轉頭低語:“這人怎麼有點鬼鬼祟祟的。”
顧辰點頭:“我也覺著呢。”
剛說完,徐翔理和韓長暮就從後頭走出來了。
不知在後頭時,韓長暮對徐翔理說了些什麼,徐翔理竟衝著韓長暮行了一禮:“既如此,此事就有勞韓兄弟了,我這就點五名親兵,隨韓兄弟走一趟星星峽。韓兄弟,這第五烽的安危,就全係於兄弟一人身上了。”
韓長暮忙扶起徐翔理,溫和笑道:“徐戍官放心,我定然不負戍官重托。”
聽到二人這樣說,祝榮竟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
姚杳和顧辰挑了挑眉,相視一笑。
說定了此事,韓長暮轉頭望著孟歲隔等人,沉聲道:“我走後,你們要全力協助徐戍官駐守第五烽,不可有絲毫懈怠。”
幾人齊齊稱是。
孟歲隔憂心忡忡的開口:“公子,讓屬下和您一起去吧,屬下還可以保護您。”
韓長暮搖頭拒絕:“你們守好第五烽,等我帶援軍回來。”
孟歲隔深知韓長暮的性情,定下的主意,是萬不會變的,隻好低低應了聲是。
商議定後,徐翔理前去點兵,韓長暮則開始做突圍前的準備。
破曉前的天色格外深幽,人也往往最為疲累鬆懈。
韓長暮身披寒甲,背負夾弩,腿掛箭囊,月色下冷然閃光,寒氣凜凜逼人。
緊閉的堡門前,分列兩隊戍軍,不過寥寥十五六人,卻已是第五烽眼下可以調用的全部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