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崢容心裡有了數,趕緊招了長史冀英進來,將一應事務吩咐給了他:“日一早便將這些行裝備齊,不得有誤。”
冀英躬身道:“卑職明白,這就去準備。”
韓長暮也客客氣氣的行了個禮:“如此,就有勞袁刺史了,我先回彆院準備去了。”
刺史府與彆院雖然是兩處府邸,中間隔了高高的牆,但牆上開了月洞門,建起了連接兩處院落的回廊,往來也十分方便。
刺史府這邊的回廊十分尋常,但彆院的回廊卻是建在荷花池上的,池中碧波凝結成了厚厚的冰層,一股股寒氣蔓延上了九曲蜿蜒的回廊。
穿過假山的山腹,眼前豁然開朗,沒有半點綠意的庭院裡,顯得格外的疏落空曠。
韓長暮邊走邊慢慢思量。
此次霍寒山的事情,最棘手的不是如何洗清他的冤屈,而是怎樣平息吐蕃使團的怒氣。
與吐蕃使團交涉,平息此次事件帶來的後患,自有鴻臚寺操心,原本是輪不著韓長暮來過問的。
可不知道京裡究竟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鴻臚寺卿與吐蕃使團是如何溝通的,密旨裡隻是提了一句吐蕃使團避而不見,便將此事略過不提了。
更讓韓長暮摸不著頭腦的是,聖人在密旨後附了一封信箋,寥寥數語,言明了現由鴻臚寺少卿陳賢暫代安撫吐蕃使團一事,待韓長暮回京後,此事便交由韓長暮料理。
他略一思量,便明白了聖人的用意。
吐蕃與劍南道接壤,他們韓家曆代鎮守劍南道,替大靖朝建立起一道無法跨越的天然屏障,此次吐蕃使團裡的那位代善王子,他也是見過幾次的,戰場上也交過手。
他明白聖人的意思,這位代善王子是他的手下敗將,那麼在麵對他的時候,估摸著心裡天然就有一種畏懼,連哄騙帶嚇唬的,這事兒也就好平息了。
聖人就是聖人,恩威並施用的爐火純青。
他思量著慢慢前行,不知不覺的就路過了姚杳的房間門口,虛掩著的門後,傳來一聲淒淒艾艾的婉轉聲音,他頓時腳步一頓,乾起了偷聽的勾當。
“阿杳姑娘,這些是公子平時常穿的衣裳,愛喝的茶,這一路上,就有勞阿杳姑娘伺候公子了。”
“這麼大的責任,我可擔不起,清淺姑娘還是自己伺候吧。”
聽著這冷嘲熱諷的輕哼,韓長暮微微蹙眉,屏息靜氣唯恐驚動了屋裡的人,繼續往下聽。
“阿杳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不像婢子是無用累贅,隻會拖公子的後腿,婢子是真心實意請阿杳姑娘伺候公子的,他日回到京城,婢子一定當牛做馬,回報阿杳姑娘。”
“彆,這麼大的回報,我怕遭雷劈,清淺姑娘還是請回吧。”
“阿杳姑娘,婢子是真心實意的。”
隔著門扇,韓長暮隻從這對答中,都能想象到清淺的哀婉和姚杳的嘲諷。
他想不通麵對如此清淺的柔弱善意,姚杳為什麼會如此的咄咄逼人。
他挑眉,是嫉妒嗎,還是吃醋了?
韓長暮沒有遲疑的推開門,把房間裡的兩個人的神情儘收眼底。
隻見清淺畢恭畢敬的站著,低著頭,淡薄的黃昏餘暉落在她的周身,整個人怯弱的讓人心疼,眼角的一滴清淚閃著微光,格外的楚楚可憐。
而姚杳卻漫不經心的窩在炕上,傲然的臉上滿滿都是冷淡和不耐煩,看到韓長暮進來,她愣了一下,卻沒有起身,反倒轉瞬就輕諷冷笑起來。
韓長暮緩步走到姚杳麵前,淡淡道:“清淺畢竟是本官的侍妾,在你麵前,也該有個座兒吧。”
姚杳“嗬”了一聲,伸著手點了點胡床,撩了下眼皮兒,冷嘲熱諷道:“那上頭沒有釘子,卑職也沒有拿著刀威脅她不許坐。”
韓長暮噎的難受,已經在發怒的邊緣試探了,他按了又按,轉頭問清淺:“好端端的,你過來做什麼。”
清淺捧過一疊子衣裳,笑盈盈道:“婢子閒來無事,做了幾身中衣,此番不能跟隨公子一同回京,就想把衣裳托付給阿杳姑娘,請她好好服侍公子。”她取出其中的兩身衣裳,溫柔笑道:“哦對了,婢子還給阿杳姑娘也做了兩身中衣,隻是,”她聲音漸低,慢慢低下頭,泫然欲泣:“隻是阿杳姑娘剛才說她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