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嘁了一聲,輕輕皺了皺鼻尖,詫異的望住韓長暮,戲謔笑道:“少使大人好豔福啊。”
韓長暮不明就裡的愣了下,看到姚杳的笑容越發彆有深意,他抬著手聞了聞衣袖,才恍然大悟,訕訕笑著,糗事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昨日被人潑了一頭洗臉水。”
姚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看到韓長暮臉色陰沉,後知後覺的抿著嘴笑,神情看上去人畜無害,但卻字字句句都往韓長暮的肺管子上戳:“聞著這味道,可不像洗臉水。”
韓長暮愣了一下,他對姚杳靈敏的鼻子是早領教過的,對她話天然就信了幾分,他疑惑道:“不是洗臉水,那這是什麼水,脂粉味這麼重。”
姚杳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樵女洗素足,行人歇金裝。西望白鷺洲,蘆花似朝霜。”
這是前朝詩仙太白所寫的一首詩,名叫《洗腳亭》,姚杳用在這裡,深意不言而喻。
韓長暮聽到這幾句詩,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臉色鐵青難看,險些都要吐了,若非這過來過去的都是人,他便要當場扒了自己的衣裳了。
姚杳挑眉,得意洋洋的笑了笑,不再搭理韓長暮了,反倒轉頭察看滅火的情況。
這時候,內衛司的總旗何振福也得了韓長暮的傳信,趕到了此地,望著漫天遍野的火光,他呆了一瞬,又極快的回神,朝韓長暮行禮。
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韓長暮截了話頭:“帶衣裳了嗎?”
何振福愣住了,帶衣裳,內衛司什麼時候改了規矩了,出來辦案還要帶衣裳,這是個什麼鬼操作。
韓長暮的臉色還沒轉過來,仍舊陰沉得厲害,目光冷冰冰的落在何振福身上。
他打了個寒噤,眼見韓長暮神情不虞,衣裳頭發也都有些淩亂落魄,不及多想,便趕緊低聲問道:“大人可是有些冷了,卑職把襖子給大人穿。”
韓長暮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勉強壓製住熊熊燃燒,衝上腦子的怒火,平靜的點點頭:“讓他們把青龍寺裡的所有僧人都扣下,一個不許放過,你隨我來。”
今日的韓長暮太反常了,反常的叫人害怕,何振福哪還顧得上多想啊,應了一聲,安排了人將青龍寺裡的四個僧人都關在了廂房中,隨後跟著韓長暮一起進了房間。
韓長暮巡弋了何振福一眼,指了指灶房:“吩咐人去燒水,本官要沐浴。”
何振福簡直都要瘋了,這少使大人是吃錯藥了還是忘了吃藥了,大張旗鼓的把他們都叫來,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燒一桶洗澡水嗎?
可他沒膽子質疑上官的決定,又安排人去燒洗澡水。
不多時,一切料理停當,韓長暮繞過屏風,把脫下來的衣裳扔了出來,朝著正要出門的何振福淡聲喊道:“站住,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這下子何振福是真的瘋了,他可以確定這位少使大人昨夜受了天大的刺激,今日才會處處反常,他盤算著趕緊開溜,去找個能治瘋病的郎中來,給少使大人好好瞧瞧病。
他的腳還沒邁出房門,隻聽到身後一陣窸窣風聲,當啷一聲,一柄匕首釘在了門框上,餘音嗡嗡。
寒光逼人,他的腿軟了一下,便不再掙紮了,關上門,脫光了一聲,遞給了韓長暮。
一陣水聲嘩啦啦的響過,韓長暮應該已經坐進浴桶裡了,何振福光著身子,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瑟瑟抖個不停。
他看著韓長暮的腦袋投下的暗影,隱隱約約的在屏風上晃動,他沒聽到韓長暮讓他進去的話,也沒聽到讓他離開的話,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後悔投錯了衙門。
水聲漸消,韓長暮的聲音陰惻惻的從屏風後頭傳出來:“你把地上的衣裳穿好出去。”
何振福渾身的冷汗倏然收了個乾淨,如蒙大赦,抱著衣裳胡亂的就往身上套。
他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往外走,就聽見韓長暮冷冰冰的威脅他:“今日的事若敢傳出去,本官割了你的舌頭。”
何振福的臉色慘白,比鬼好不到哪去,嚇得舌頭和牙齒直打架,踉蹌了一下險些磕在門檻上,連聲說著不敢,卑職不敢,聽到韓長暮冷冰冰的一聲滾出去,他便頭也不敢回的衝了出去。
傳閒話,彆逗了,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他恨不能自戳雙目,讓他瞎了算了。
老天爺啊,哪裡有吃了就能失憶的藥,給他來個十斤八斤的吧。
韓長暮整個人泡在浴桶裡,嫌棄的望著搭在衣架子上的衣裳,幽幽的長歎了口氣。
他是著了人家的道了,太大意了,洗腳水還是洗臉水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是誰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