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果然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不能強求隻能仰望。
姚杳挑了挑眉,躬身道:“大人,下官帶人去後院搜查。”
韓長暮點了點頭。
廳堂種一片狼藉,東西散落滿地,鮮血在地上蜿蜒流淌。
內衛彎著腰,把滾到各處的頭顱聚攏在一起,排列的整整齊齊,皆是頭麵部朝上,便於仵作查驗。
廳堂裡憑空添了陰惻惻的寒氣,
韓長暮沒有避諱翻湧的血腥氣,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蹲下身來,翻看著一個個帶著血的頭顱,頭也不抬的問道:“仵作來了嗎?”
還未及內衛說話,仵作就挎著半舊的小木箱子奔了過來,行禮道:“大人,卑職來了。”
韓長暮點點頭:“驗吧。”
仵作低頭一看,就變了臉色,他乾這行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這麼多腦袋還是頭一回見。
他暗自數了數,這得有十八九個腦袋了吧,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可是十八九條人命啊,害了這麼多人命,就不怕以後下地獄嗎?
血淋淋的頭顱擺在地上,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直冒寒氣。
他打開隨身攜帶的小木箱子,牛皮袋子裡分門彆類的裝了這種工具,他挑挑揀揀的,撿出一枚兩頭尖尖的小鑷子。
他帶好護手,一手扶著頭顱,一手握著鑷子,小心翻開頭顱切口處的皮肉。
這些皮肉有些萎縮,顏色也隱隱發烏,但切口乾淨整齊,顯然下刀之人十分利落。
十幾個頭顱擺在這裡,即便是仵作草草查驗,也頗為耗費功夫,更何況還有個冷麵閻羅在這守著,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應付了事,故而這樁差事他格外上心,比從前驗的任何一具屍首都要精細。
廳堂裡十分安靜,仵作悶不做聲的驗著頭顱,韓長暮在旁邊束手而立,看的饒有興致。
看著看著,他的目光閃了閃,也蹲了下來,從仵作帶來的小箱子裡,挑了個趁手的工具,撿了一隻頭顱出來。
仵作聽到動靜,轉頭一看,嚇了一跳,慌亂道:“大,大,大人,卑職來就可以了。”
韓長暮淡淡道:“你驗你的,我驗我的。”
仵作哽了一下,看韓長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
仵作雖然是良籍,但因常年與死人屍首打交道,雙手沾滿血腥,被世人視為不祥。
他乾仵作這行已有許多年了,又是祖傳的手藝,他雖然是內衛司的人,但彆的衙署裡難驗的屍首,多半都會來請他幫忙驗屍,他這才有機會謀了個官身,雖然隻是個八品,也比尋常的仵作強上許多了,可即便是如此,他走出去,還是會迎來鄙夷的目光。
他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堂堂內衛司少使,會親自上手驗屍,驗的還這般仔細,手段還十分的熟練。
韓長暮抱著個頭顱反過來倒過去的看著。
這個頭顱上眼窩微陷,鼻梁挺直,臉龐輪廓硬朗,不似漢人這般圓潤,臉上有很深的刀痕,血肉翻著,血水裹住了嘴唇上的兩撇小胡子。
他微微皺眉,這人像是個胡人的長相,脖頸上的刀口整齊利落,連刀刃砍到骨頭上,都沒有停頓的痕跡,像是一刀就把頭給砍下來了。
看來殺人之人極為凶悍殘忍,刀法也格外嫻熟。
今日在瑟瑟樓中看戲的百姓不少,出了這樣大的變故,他們受了極大的驚嚇,還沒回過神,就被內衛們給轟到了二樓,儘數關進了一間大廂房中,五六個提刀內衛,閻王一樣凶神惡煞的看守著,倒也沒人敢交頭接耳的說小話。
何振福單辟了一間房間,親自坐鎮查問,他也擅長此道,一個個人帶進來,先問清楚了出身來曆,再言辭冷酷的恫嚇幾句,這些謹小慎微的百姓們,很少有人能扛得住內衛司的淫威而不說實話的。
他一個一個的問了下來,問話簡明扼要十分迅速,他一個此間老手,即便是寥寥幾話,也很快就能抓到話中的漏洞和重點,倒還真的是讓他抓到了幾個可疑之人,便不再多問了,大手一揮,讓人給押回了內衛司中,先關起來,磨磨性子再說。
趕車小二問完了話,沒有嫌疑便被放了出去,走出瑟瑟樓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姚杳,隻看到了韓長暮,蹲在地上,抱著個頭顱正看得起勁兒。
他頭皮發麻,打了個寒噤,這人太可怕了,聽剛才那些人說,這些人是內衛司的官差,而那人似乎還是內衛司的頭頭兒,幸虧趕車的時候他沒有對韓長暮動手,不然還不知道挨打的究竟是誰呢。